筆趣閣 > 紅樓春 >第一千零七十章 無地自容
    繡衣衛,北鎮撫司。

    詔獄入口處的庭院內。

    雖是秋寒日,好在今日陽光正暖。

    庭院內設一幾一椅,賈薔一身江牙海水五爪坐龍白蟒袍,坐在那一手置於几上,曲起清秀的手指,輕叩幾面。

    目光卻看向鎮撫司上空盤旋的幾隻鴿子,和天上的幾朵白雲。

    陽光暖煦……

    若是在尋常庭院內,一個俊美年輕人這般姿態,着實賞心悅目的美。

    可在臭名昭著的北鎮撫司內,尤其是在繡衣衛內部名聲都極惡的詔獄前,這一幕,就讓人看着不寒而慄了。

    “帶上來!”

    一個繡衣衛百戶自門口往內喝了聲後,未幾,就見數名校尉,押着兩個面色慘白的年輕人出來。

    “這衣衫倒還是整潔,都將此處比作閻王殿,你們空負牛鬼神蛇之名,實在冤屈。”

    賈薔看了眼兩個面帶怨恨驚懼之色的年輕人,哂然笑道。

    繡衣衛千戶張程賠笑道:“讓王爺見笑了,方纔只顧着張羅小魚小蝦,這會兒才輪到他二人。”

    賈薔並未言語,只微微頷首,張程會意,轉過頭直起腰身來,一張臉從滿面堆笑,幾乎一瞬間變的陰鷙起來,雙目森然的看着李晗的兩個兒子,狠聲道:“來啊!先上鐵釺!”

    話音剛落,一個身形有些佝僂,頭髮凌亂,一張臉如枯樹皮一般的老獄卒小心翼翼的捧着一把尺許長短暗紅色的鐵釺子進前。

    規矩的在十步之外,給賈薔磕了個頭後,走到李晗二子李銳、李鈺跟前,渾濁的老眼打量着兩人,忽地咧嘴一笑,露出一嘴糟爛黃牙。

    李銳、李鈺二人何曾經歷過這樣的事,二人面色慘白,李銳居長,這會兒鼓足勇氣,同賈薔喊話道:“平海王,便是我等有罪,也不該由繡衣衛出面。而且,而且……刑不上大夫!我有功名在身,豈能……豈能……啊!!”

    話沒說完,忽地駭然驚叫一聲。

    原來那老獄卒居然抽出一個鐵釺子,在他臉上比劃了起來,散發着惡臭味的嘴巴里還唸唸有詞道:“從這裏扎進去,能穿透,不耽擱說話。不過,這頭皮好哇!從頭皮上扎進去一根,能把整個人都擔起來,至少能擔住一盞茶的功夫,頭皮纔會裂開……”

    李銳臉上已經沒有人色了,一旁李鈺更是崩潰大哭起來,褲襠裏一股股熱流噴下,沒一會兒溼了地面。

    賈薔讓一旁書吏給二人各送上了一份文書,上面寫着二人的各般罪狀,每一條後面都備註着“證據確鑿”四個字。

    兩人不是廢物點心,都是有些想法的。

    一看眼前的這份文書,就知道賈薔是爲了整倒他們老子。

    李鈺年歲小不敢言語,李銳哆哆嗦嗦道:“平海王若是想和家父計較,何必牽扯到晚輩身上,豈不怕世上說王爺不夠磊落,禍及家眷?”

    賈薔聞言笑了笑,道:“你老子三番兩次派人去截我賈家內眷,只是每一回都不成功罷。再者,丁是丁,卯是卯。認罪文書上哪一條是冤枉你的,你指出來,本王現在就給你做主。”

    李銳吭吭哧哧說不上來,只道:“王爺何必趕盡殺絕,這些事在別的高門子弟身上也算事?天下又豈止我一個?”

    “是啊,天下又豈止你一個……”

    賈薔側臉過去,望着天上的雲捲雲舒,道:“這就是當初,本王竭盡全力韓半山和你老子他們,大行新政之由。原想着,掃清景初舊臣,這世道就能幹淨些。如爾等這些仗着高門子弟,就大肆收受賄賂,當官場掮客,賣官鬻爵的事會杜絕。如今看來,本王還是太天真了些。剛殺盡穿紅的,又換上了你們這些掛綠的,一類貨色。那本王與先生當初披荊斬棘,又所爲何事?

    罷了,殺是殺不盡的……”

    他看向身邊人,道:“也別與他們上大刑了,面上烙印,流放小琉球,於礦上勞作去罷。幹個十年八年,若不死,倒可給他們重返神京的機會。”

    在此地他一言出,便是天憲出。

    話音落,立刻就有人尋來火盆,將烙鐵燒的滾燙髮紅,而後由校尉按住歇斯底里掙扎的二李,於額頭面上,一人燙了一個永生永世都洗不去的烙印。

    這個烙印,哪裏只是烙在李銳、李鈺面上的,分明是烙在李晗臉上的。

    就是不知得聞此事後,李晗會怎麼做。

    “不必遮攔着,以囚車押赴碼頭,直接送往小琉球。餘者簽字按壓後,皆以此法類之。”

    賈薔聲音溫和的吩咐下去。

    說罷,不再理會此事,而是轉頭問千戶張程道:“家眷妻兒都送去小琉球了?”

    張程忙賠笑道:“都走了,弟兄們的老小,也都按着批次,乘運糧船南下了。小的多謝王爺掛念!”

    賈薔微微搖頭道:“說來,也是受本王的牽連,這般年歲,還背井離鄉。本王能保證的,就是他們在小琉球居有其屋,種有其地,一生衣食無憂。”

    九月初八回京後,繡衣衛對非青鳶出身的番衛進行了大清洗,隨即又對中車府進行了全城大屠殺。

    因此兩點,將來天家和朝廷絕饒不過他們。

    他們也自知,所以甘願將家小都送去平安地。

    當然,也有一重當人質的意思……

    張程笑道:“這世道,能過上這樣日子的人,一萬個裏面也數不出兩手之數來。不過王爺,有個別老人,因祖墳埋在這邊,或是老伴兒埋在這裏,所以着實不願走,小的們也沒強迫。這些人將來就算遭了難,也不會怨咱們。”

    賈薔聞言,眉尖一揚,道:“這樣的人,多麼?”

    張程忙道:“不多不多,也就二十來個。其他的,多還講道理。”

    賈薔想了想後,道:“多派些弟兄,在這二十餘老人家周遭保護好。本王料定,早晚會有人來擄人迫害。人數太多的話,咱們沒法子,着實保護不過來。只二十餘,那在力所能及範圍內。既然能辦到,就不要讓他們受傷害。他們是自己弟兄的老人,也是咱們的老人。照顧穩妥了,一應花費嚼用,由本王來出。”

    安排妥當後,他起身在諸校尉崇拜感激的目光下離了詔獄,在一衆王府親衛和繡衣衛緹騎的護衛下,折返寧榮街。

    ……

    大明宮,養心殿。

    看着疾聲厲色唾沫星子漫天飛的李晗,李暄臉有些發黑,倒不是因爲李晗跳腳罵街,而是因爲他發現,球攮的他居然和李晗都是“日”字輩!

    這忘八肏的,就不能換個名兒?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