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尹後攬入懷中,賈薔仰望星空,呵呵笑道,笑聲中滿是譏諷。
尹後聞言一怔,仰起臉來看賈薔,道:“冒牌貨……你知道?”
賈薔低頭在她眉心處啄了口,看着她道:“他那套名堂幾無破綻,也的確厲害。若非從開始就知道有個人在他那邊,並安排了人死死盯住,連我也未必能發現端倪。呵……不說他了,不讓他繼續藏下去,我又怎麼能釣出私下裏那些居心叵測包藏禍心的虎狼之輩?不將那些混帳斬盡殺絕,我離京都不怎麼放心。”
尹後聽聞這等帶着血氣的話,心都顫了顫,也頗有幾分不是滋味。
賈薔似有所覺,側眸看她一眼,笑道:“你心裏難過是應該的,雖然被他誆騙的人裏,多有投機之輩,但也有不少當真是心懷李燕皇族,願意給你們送死的。這樣的人,我殺的時候都有些難過,更何況你們?”
尹後沉默許久,並未問先前願意跟着李景出海的都放走了,這些人爲何不發落出海這樣淺薄的問題。
她嘆息一聲道:“連李皙都在你的掌控下,如跳樑小醜一般。賈薔,這天下就這樣易了主,本宮有時總覺得不真切……”
賈薔好笑道:“你看我平日裏,有關注那些權傾天下的事,有沉迷其中麼?”
朝廷上的政事,他都交給了呂嘉去處置,尹後垂簾。
軍務上的事,他則交給了五軍都督府去處置,只是時時關注着。
無論是呂嘉還是五軍都督府裏的五位王侯,在那日兵變之前,同賈薔都極少有交集。
呂嘉肯定沒有,那些王侯即便有,也不過是爲了“求活”和“封國”,和死忠談不上。
而賈薔將軍國大權交給兩撥這樣的人……也着實讓許多人想不通。
近二月來,賈薔的重心仍在德林號和皇家錢莊上。
和過去,似乎並未太多分別。
尹後聞言一怔後,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其實我未想過,你居然會信任呂嘉?那樣的人,品德二字與其不相干吶。”
賈薔笑了笑,道:“眼下還沒到用德的時候,有品德德行的人,現在會跟我?”
尹後輕聲道:“你可以自己理政的,以你的聰穎、見識和遠見……”
賈薔擺手笑道:“罷了罷了,人貴有自知之明。朝廷上那些政務,我聽着都覺得頭疼,哪裏耐煩去理會那些?”
尹後氣笑道:“誰不是這樣過來的?你不學,又豈能會?學了自然也就會了。”
賈薔搖頭道:“我知道,我也沒有不學。正因爲一直在默默學習,才愈發明白行政門道到底有多深。
和那些一輩子浸淫在政務上的官員,尤其是一步步爬上來的人中龍鳳比,我至少要埋頭苦學二十年,或許能趕上他們的治國水準。
門門都是學問,哪有想的那麼簡單……所以,乾脆將權力下放,保留能隨時收回來的權力就好。
再者我以爲,若每日裏都去做那些左右無數人命運的決定,難免會在日復一日中爲此而着迷,繼而迷失在其中,成爲六親不認唯有權力至上的孤家寡人。
我先前同你說過,絕不會做權力的走狗,爲其所掌控。
尹後鳳眸明亮,一直盯着賈薔看,一顆早已經過千錘百煉的心,卻不知爲何,跳的那樣劇烈。
這世上,怎會有如此奇男子,如此偉男子?
她握住賈薔的手,指尖觸碰在一起,牽引着他的手,放在了心房。
這一夜,她彷彿回到了豆蔻之年……
“要我……”
……
翌日清晨。
彷彿天剛剛亮時,整個神京城就開始沸騰燥熱起來。
皇權更迭未出現大的變故,最大的受益者,除了賈薔,就是百姓。
再加上有不少人在民間引導風向,所以和在士林清流中不同,賈薔不見血奪天下的做法,讓百姓們交口稱讚,還多了那麼多天的談資……
西城菜市口,牌坊前。
正當不知多少菜販各式早點攤子陳列道路兩旁,裏面更是沸反盈天,熱鬧之極時,一隊西城兵馬司的兵丁高舉着一張大大的露布前來。
京城百姓最好熱鬧,登時圍了上去,連一些心急的菜販、攤販都顧不得喫飯的傢伙,跟上前去看着。
只是如今的百姓,絕大多數都不識字。
待看到兵馬司的人將露布貼好後,有人壯膽問道:“爺們兒,給說說,上面寫的甚麼啊?”
“就是,說說,說說!”
爲首的一隊正笑道:“好事,天大的好事!”
“哎喲!這位爺,您就別賣關子了,甚麼好事,您倒說說啊!”
隊正笑道:“還碰到個心急的,這會兒心急,當初怎不去學裏念幾天書?”
一旁兵卒提醒:“頭兒,你不是也不認得字麼……”
“閉嘴!”
“哈哈哈!”
百姓們覺得太歡樂了,鬨堂大笑。
倒也有認字的生員,看完露布後面色卻震驚起來。
旁邊有人催問,生員搖頭道:“朝廷露布,竟如此粗淺直白,實在有失體統……”
衆人:“……”
那隊正笑道:“這是攝政王爺爺的意思,他老人家鈞旨:百姓識字的少,弄一篇之乎者也四六駢文在上面,幾個能看得懂?所以不僅這回,往後對百姓們宣的露布,都這樣寫。”
“哎喲!攝政王聖明!”
“倒是說說,到底是甚麼好事!一羣棉花套子,扯個沒完!”
兵馬司隊正道:“好事自然多磨嘛,這位小兄弟,吃了嗎?”
“……”
又是一陣鬨笑後,兵馬司隊正不再扯淡,道:“事情很簡單,是天大的好事。如今大家也都知道了,攝政王他老人家在海外打下了萬里江山,趕的上半個大燕了!可那裏土地肥沃,最重要的是,永不缺水,都是上好的水田!
咱們大燕北地一年只能種一茬糧食,可攝政王他老人家打下的江山,一年能種三茬!”
“好事是好事,可那些地都是攝政王的,又不是我們的,算甚麼喜事……”
京城百姓素來敢說話,人羣中一個起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