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紅樓春 >番二十二:追殺
    太和殿。

    須彌座金玉高臺上,設一把金漆龍椅。

    這個位置,便是天下至尊之位。

    古往今來,令多少豪傑折腰,又另多少不世梟雄,折戟沉沙……

    站在龍椅前,賈薔心中不是激動,而是對千百年來滄桑歷史的緬懷。

    他一手抱着小十六,一手牽着神情有些微妙,有些好奇的黛玉,一併於龍椅上坐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一刻,林如海、呂嘉、李肅、曹叡並薛先、陳時等,紛紛跪拜而下,山呼萬歲。

    這一刻,他們的心裏,卻是比賈薔要激動太多!

    其實最開始,薛先、陳時、張溫、葉升等王侯軍頭,根本想不到大燕的江山會走到今天這一步,眼見着一個極強盛世就要到來。

    更想不到,他們會成爲開創這個輝煌盛世的巨頭,註定要名垂千古的大賢。

    他們最初,只是膩煩了隆安帝、宣德帝父子倆,對武勳的無情迫害,讓他們有朝不保夕之感。

    再加上,賈薔和趙國公姜鐸老鬼的威脅利誘……

    但一步步走來,行至今日,他們才愈發感到當日選擇的正確。

    看着他們從龍扶持起來的真龍天子終於坐到這個位置,他們心中是萬分激動的。

    至於林如海等,就更不必提了。

    眼下士林中雖還有不少罵他們是篡逆之臣的聲音,但相比於二三年前,罵聲少了何止百倍?

    連罵名最盛的呂嘉都自信,最多再過十年,他這寡廉鮮恥毫無風骨的印記,會被徹底洗刷。

    因爲打盤古開天闢地以來,無論是哪個盛世,餓不死底層百姓的事都未曾發生過。

    但在本朝,卻極有可能實現。

    到那時,他就從臭名滿天下的奸臣,變成輔佐聖君鑄就不世名臣!

    所以這一刻,呂嘉簡直涕淚橫流!

    正當諸文武百相時,忽聽上方傳來一道稚嫩的呼喚聲:“外公!外公!”

    隨即,賈薔的聲音也響起:“先生,還有諸卿,都起來罷。”

    林如海起身後,目光先落在賈薔膝上,正衝他招手小臉上笑的燦爛的小十六身上,目光柔和許多。

    賈薔呵呵笑道:“諸卿,眼下還不到憶苦思甜之時,登基不過一個儀式罷,改變不了甚麼。不怕諸卿笑話,今日到這太和殿,我第一眼注意的,其實是須彌座旁矗立的這六根粗壯的金柱子。本王就在想,這若都是純金的,那該多好?若那般,眼下許多缺錢的難處,就能解決了!”

    “哎呀!”

    卻是一直保持安靜的黛玉聽不下去了,着實覺得荒唐,豈有還未登基,就想拆了太和殿賣了換銀子的道理?

    倒是林如海聞言後,很是爽利的哈哈大笑起來,這對素來儒雅的林如海而言,十分罕見。

    他看着賈薔說道:“能面對天下至尊之位,還能保持如此冷靜的心念,此大位果真非皇爺莫屬!”

    呂嘉更會說道:“皇上便是天賜聖君於大燕!臣能侍奉千古聖君,效微末之勞,實乃臣九世之幸!”

    說到最後,聲音已是哽咽。

    諸文武倒沒有盡數鄙夷他,對他們而言,未嘗沒有這種心思。

    只是沒人會說的這樣露骨罷……

    偏這時,小十六看着呂嘉“咯咯咯”的笑了起來,諸臣着實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呂嘉自己倒沒甚麼,一窘之後,便也呵呵笑了起來。

    只這份麪皮和氣度,就讓黛玉刮目相看,初識軍機大學士的“風采”……

    賈薔笑了笑,道:“不是我謙遜,我雖然有那麼點見識,可渾身是鐵,又能打幾根釘?如今大勢越來越好,靠的絕不是我一個人的能爲。若無先生和軍機處諸卿們廢寢忘食、披肝瀝膽,頂着無數罵名和指責,維持朝綱不亂,使得天下逐漸平穩,又焉有今日之盛?五軍都督府的諸卿亦是如此,諸卿不懼得罪那些軍中重將,肅清百萬燕軍中的沉珂腐朽,重塑軍法綱紀,挽救了大燕軍魂,等同於挽救了大燕江山!諸卿,同樣功不可沒!”

    諸文武感動莫名,再度叩拜跪恩:“臣等雖效微末之勞,又豈能償皇爺隆恩之萬一?”

    賈薔重新叫起後,笑道:“只是,大勢雖美好,可難關卻仍不少。甚至,會越來越多。治國治軍本就如此,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譬如缺銀一事,按理說,百姓已經將養生息二三年,可以搜刮一撥,填補填補虧空了。爲了那些阿堵物,我愁的晚上都快睡不着了……”

    黛玉聽聞此,忍不住悄悄白了某人一眼,晚上睡不着是因爲這?

    呸!

    其他人臉色也都微妙甚至凝重起來,聽話音,難道是想加稅?也是,今兒一開始就不停的哭窮,連太和殿的蟠龍金柱都想拆了賣。

    可是,這恐怕不行……

    就聽賈薔話鋒一轉,笑道:“這樣做容易是容易,也不怕多幾分罵名,卻做不得。爲何?我們自己都清楚,百姓太苦,尤其是底層百姓,最苦!若是加稅,富戶們士紳們有的是法子逃避重稅,到頭來傷的,仍是百姓。若如此,我們操持的一切,又有甚麼意義?所以,還是選擇難一些路罷。我們難一點,百姓就能輕減些。果真將難處都堆在本就十分艱難的百姓身上,那我等也太不要臉了些。”

    文臣們自然萬分欣慰,薛先、陳時等武勳們卻有些心疼,陳時道:“皇爺何必如此自苦?便是眼下多收些稅,等熬過難關,再補償下去就是。再者,收了稅又不是供皇爺喫喝嚼用,是辦正經大事!”

    武勳們紛紛附和稱讚此言,李肅卻沉着臉道:“臨江侯說的輕巧,數年大旱過去不到三年,百姓休養生息勉強緩過一口氣來。再加徵稅賦,又不知使多少百姓賣兒鬻女!再加上,適時下面難免有混帳官員趁機盤剝加收。上面敢收一兩,下面就敢收十兩。到時候,何止千百民戶會因此家破人亡?”

    陳時冷笑一聲,道:“李相爺真是菩薩心腸,只是莫非沒聽過慈不帶兵、義不生財的道理?這會兒死千百個算甚麼,等皇爺度過難關開海大成後,造福的何止千萬百姓?到時候,一年新生出來的,也比眼下的千百民戶多十倍百倍!”

    “豈有此理!”

    卻是戶部尚書張潮大怒道:“臨江侯慎言!此等殘酷之論,豈能登於廟堂之上?須知,沙場征伐那一套,可對外,對敵,卻不可對內!爲將來之盛,而使得當下百姓民不聊生,不惜殘害萬千黎庶之言,實屬魔道!你再敢談吐此等妖言,本官必死諫彈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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