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紅樓春 >番七十:希望
    “不至於……”

    含元殿偏殿內,賈薔坐於鳳榻側,看着伏在錦被上還在抽泣中的黛玉,輕撫其腰身勸道:“李錯來的太突然,十六對他生疏隔閡,乃至有些厭惡,都可以理解。他並非真的天性涼薄,你仔細想想,對其他兄弟們,這些年他做的並不差……”

    西夷歸子已經被賜名李錯。

    黛玉反手撥開在她腰身下摩挲作怪的手,回首啐道:“他要是對其他兄弟也那樣,還有他今日?你且尋個法子治他一治,寧可讓他面冷心熱,也不能面熱心冷!”

    哪怕她對賈薔幹出的那些混帳事也咬牙切齒,心裏恨的癢癢,可是聽說李錯那麼個瘦弱孩子,爲了看母橫渡大河,爲了救母更是偷爬上商船,與老鼠、臭蟲爲伍,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辛酸,便是想借兵救母,黛玉心中動容憐憫,也敬這孩子純孝勇敢!

    再加上他酷似賈薔的相貌,也讓黛玉對他厭惡不起來。

    其他皇子們多半也因這些緣由,對李錯總是帶有些同情心。

    這也就愈發顯得李鑾那句話的冷酷……

    賈薔明白這些,他繼續在黛玉腰身處輕輕摩挲着,思量道:“其實說到底,還是位置太高,打懂事起就太過尊貴。爲了維護他的地位,子瑜甚至不惜自斬尹家和十三。許多事,在他看來,都成了理所當然之事,而無法心存感激……”

    見黛玉回首,還蘊着淚珠的明眸內目光擔憂的看着他,賈薔不由好笑道:“看看,看看,我不過說兩句,妹妹倒又不高興了!”

    聽着舊日裏的暱稱,黛玉面上浮起一抹羞紅,嗔怪一眼道:“胡說!哪有不高興?只是對於子瑜,鑾兒還是知道感激的……”

    賈薔眼中閃過一抹玩味,卻也沒多說甚麼,道:“實話同你說,我原也不在乎他到底是涼薄些還是寬仁些。因爲大燕的國運,不會維繫在他是否是一名仁君,也不能如此維繫。

    真不必這樣擔憂……你能看到的事,先生早多少年前就看的明白,也和朕談過。

    近二十年來,朕和先生耗費精力所做的事,便是爲了解決此事,立萬世之基!”

    黛玉聞言心頭一陣悸動,看着賈薔輕聲問道:“如何……如何解決?”

    賈薔呵呵一笑,手指輕靈一動,溜進了鳳袍內,原來不知何時,他藉着輕撫之機,一點點將鳳袍尾擺給提了上來,眼下只見一雙筆直的纖腿露在外面,當然,可惜還有錦褲,不見玉膚……

    趁着黛玉沒羞惱反抗前,賈薔忙開口正色道:“其實很簡單,無非是限制君權罷了。君權和相權的博弈,是一個永恆的主題。”

    果然,黛玉顧不上鳳袍內愈發作怪的手,擔憂道:“限制君權……可萬一遇到權臣,又該如何?”

    賈薔呵呵笑道:“當然是連相權也一併限制了!從上到下,從中樞到地方,權力都要分開、限制,要接受監督。或許會因此帶來些其他問題,但總的來說,利大於弊。穩定,壓倒一切!其實有時候慢一些,未必就是壞事。”

    他自詡至少還能再活五十年,這五十年內,憑藉他的威望,哪怕他不在國內,也依舊可以震懾一切屑小!

    這五十年,大燕的基本盤會越來越穩固,尤其是隨着諸皇子西征後,情況將會愈發向好!

    在近乎無盡的資源供給下,大燕的人口將會迎來爆炸式增長!

    而人口的繁衍昌盛,會反過來進一步加深大燕對藩土和外省的深耕規劃。

    且大燕內部制度的改革,將會永不停息,一輪又一輪的不停完善革新。

    隨着國富民強,受教育的百姓愈多,民智開啓,再想如歷史上那般出現昏君權臣弄成亡國的可能,只會越來越小。

    只要不斷加強政體的自我糾正能力,大燕未來可期!

    所以,對於李鑾心性是否涼薄,賈薔是真不很在意……

    尤其是,他的時間還很多,允許大燕出現一些偏差,拿來做反面教材,爲完善制度作出貢獻,也未嘗不是好事……

    當然,這些話斷不能和黛玉說。

    若是讓黛玉知道,他存了拿李鑾萬一走偏路來當反面批判,以完善傳承製度,黛玉的鳳榻,估計半年都不會讓他上……

    將氣喘吁吁的黛玉攬入懷中,賈薔溫柔笑道:“放心,以大燕如今的底蘊,經得起大風大浪,經得起一些小挫折,不當緊的。”

    然而未等他進一步,黛玉不知從哪來的氣力,忽地從他懷中掙脫,正色望着他道:“我覺得你說的對,李鑾就是自幼尊貴慣了,不食人間煙火氣,才那般冷淡自視甚高。不止對李錯,便是對賈蘭,也毫無親情可言。我想了個法子,皇上且聽可行不可行。”

    賈薔按捺住自己,道:“洗耳恭聽!”

    黛玉嗔他一眼後,說道:“皇上不是讓他去鋪鐵路麼?那就讓鑾兒好好去鋪,沉下去親力親爲!和勞力們同吃同住,真切的瞭解民間疾苦!皇上,我不只擔心他對兄弟骨肉們親情不夠,我更擔心他對百姓們沒有關懷之心。因爲我知道,若是……若是他們如對唐藩丁口一般,對待大燕百姓,你絕不會容他!”

    賈薔聞言,眼睛登時一眯。

    如今近乎默認,唐藩的百姓,如牲畜,是財富的象徵。

    二十年來,非戰爭之禍而少了上千萬之巨,便是因爲毫無體恤可言的讓他們幹繁重危險的工作,儘管,會支付些微薄的工錢。

    不管是漢藩還是秦藩或是外省的採礦業,都近乎無底洞般的需要勞力往裏填。

    唐藩的丁口,數以千計的涌入礦山深洞……

    但以當下的環境和條件,採礦業和在地獄裏撈金沒任何分別。

    能幹滿一年還身體周全者,十個裏難有三人。

    資本的血腥,便在於此。

    殘忍麼?的確殘忍。

    但是,賈薔從前世而來,聽過也見過太多這樣的事。

    誰人不知,美國幾乎每一根鐵路枕木下面,都埋葬着一個華工?

    加州金礦的挖掘開採,更是用華人的血肉白骨堆積出來的財富……

    西方每一個發達國家,無一不是靠這種血腥積累,才奠定了強國之基。

    並以此發展出來更強大的技術優勢,然後在和平年代,繼續以先進的技術爲鐮刀,全世界建立血汗工廠,施行壓榨掠奪,所作所爲只是更隱晦而已。

    而他們,卻被尊之爲紳士,更被無數人敬之爲優秀高貴的人種,跪倒崇拜其人權尊嚴……

    所以,歷史便是如此,世道便是如此。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