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聲道:“你不用入府服侍,還能留一子姓李,繼承金沙幫?這怎麼可能,小婧,你莫要糊弄我!!”
李婧苦笑道:“爹,若非如此,我又怎會輕易捨身爲妾?也怪我貪心……當日我見那香辣爽口的烤羊肉串兒賣的如此好,就想法以力相逼我們爺交出方子,不想反被他將了軍。他出身貴門,不過倒沒仗勢欺人,反過來與我們金沙幫合作。因爲這個合作,金沙幫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賺了往年二年都賺不到的銀子。可買賣太好,就容易惹來狼。淮安侯府的世子爺相中了這門營生,要用二百兩銀子強買走方子……”
“那不能給!這是人家的方子,我們怎好出賣?”
李福不改江湖大豪本性。
李婧點頭道:“我自不能出賣我們爺,可那淮安侯府世子華安卻霸道的厲害,步步相逼,還出手拿人。我不好傷他,只能連連退讓,卻出了差池,暴露了女兒身。華安想要人才兩得,非逼我做他小妾……”
“他敢!!”
李福厲聲道:“我太平街之後,皆是國之忠良老卒之後,他淮安侯府也不能一手遮天!”
李婧苦澀一笑,道:“若是爹爹沒受傷在牀前,金沙幫自然不怕,大不了去敲登聞鼓滾釘板告御狀。可爹爹倒下的這三年,副幫主錢森一心想和南城的黑虎門學,想靠武力賺銀子,不靠喫苦力跑鏢。當時我急着賺銀子請名醫給爹爹看病,就瞞着你點頭應下了。雖然在洪叔和張叔的幫助下,有些絕不能碰的門路我死活不鬆口,可到底也有許多不乾淨的地方。淮安侯世子就拿着這些不乾淨的地方威脅我,若不答應他,就讓他爹提調的奮武營掃了太平街。”
李福面色難看之極,恨鐵不成鋼道:“打小我就教你多回,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金沙幫想不成爲權貴幹髒活的走狗,就一定不能落人把柄,你就是不聽!!”
不過或許因爲先前被罵慘了,看着李婧滿臉悔恨的淚水,李福慘然一嘆,道:“罷了,也不能全怨你……既然如今你在這,那位淮安侯世子必然是沒能得逞的。難道就是你跟了的這位,擋退了他?他不怕淮安侯府,又是什麼來路?小婧,高門進不得啊!”
對於李婧先前說的話,李福又動搖起來,怎麼可能……
天下沒有哪家要臉的豪門,能答應這樣的條件。
就算小孩子胡鬧,家裏長輩也絕不會答應!
李婧忙道:“爹,我們爺雖然出身豪族,但只是寧國公府的一個分房族人,且老爺、太太早早就仙逝了,只他一人過活。還因爲族裏長輩欺負,和賈家鬧翻了臉。”
“胡說八道!”
李福覺得李婧簡直拿他這個爹當沙雕:“若他只一個人過活,人家淮安侯世子憑什麼理他?”
李婧聞言,嘴角彎起,開始將賈薔發跡的傳說,從頭說起……
……
一個時辰後,李婧講的口乾舌燥,李福卻聽的震驚的腦瓜都有些疼了,他這樣的老江湖,自忖一輩子什麼奇事沒見過,卻從未見過如此離奇巧合的際遇。
更讓他喫不準的,是賈薔居然有這樣的手段,每每有大魄力,不去使少年人的年輕氣盛,反而主動化敵爲友。
和這樣的人相比,他這一輩子算是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就算換做現在,他也做不到啊。
難道這賈薔就不要臉面麼?
最後,李婧微笑道:“爹,方纔他那樣說你,並非故意羞辱你,只是擔心爹你不聽我說完,就急着自尋短見。你沒醒來前,我就同他說了好些爹過去的英勇俠義之事,他也總說,等爹好了後,要多向你請教江湖之事,還想讓你教他幾招功夫防身用呢。可惜爹你醒來就發火,聽不進去我說話。”
不過發火完,又眼神複雜的道:“不過人家說的沒錯,爲了救我一條爛命,確實花費了太多。你也是運氣,能遇到這樣一個……雖然這小子心眼兒比馬蜂窩還多,可至少是個說話算數的。就因爲答應了一個西洋番和尚的話,差點把命給賠進去……不過這樣也好,至少這一面來看,他和咱們……像是一家子。”
李婧聞言大喜,道:“爹,你答應以後幫我們爺了?”
李福看着自家女兒的德性,心裏慘笑……
老祖宗傳下來的話果然不虛:
女生外嚮!
女兒果然是賠錢貨啊!
嫁出去的閨女當真就是潑出去的水!
可是慘痛歸慘痛,賬還得還……
 
;李福看了看自己枯瘦的身子骨,嘆息一聲道:“我就是想幫,眼下這不人不鬼的半死模樣,又能幫什麼?”
李婧聞言,忙道:“爹先安心將養身子骨便是,等養好了,自然又成了名動江湖的綠林大豪,到時候自然能幫上了。”
李福看着李婧,面色複雜道:“傻孩子,那小子在京裏惹出那樣大的風波,他自己倒知道帶你們跑路,可金沙幫留在後面就容易出問題了。連你自己都知道,咱們金沙幫藏着不少問題,難道人家就查不到?他們如今拿那小子沒法子,可對付金沙幫,哼!”
李婧聞言,面色一變,道:“爹,那該如何是好?”
李福嘆息一口,疲憊的靠在枕頭上,道:“你去和那小子商議一下,看看能不能給咱們在江南尋個地兒,咱們金沙幫,且先遷出京,避一避風頭罷。正好,也可幫幫你找的這位好姑爺。”
……
神京城,禮部尚書王府。
書房,誠文齋。
禮部尚書王世英鬚髮皆白,看着下座的王守中,難得面色和藹的道:“孟堅的確長進了許多,不似過往頑劣。這件事,做的極好。王家雖不能、也不準和賈家小兒深入來往。但能不交惡,不讓我琅琊王氏落在這關口旋渦裏,便是件大好事。這一次趙家顏面喪盡,趙東山親自去幾大王府、相府低頭賠情。這老兒素來自詡清正有傲骨,不想他也有今日!今日之後,他姑蘇趙氏,再也別想與我琅琊王氏相提並論了,當然,本來他們就不配!”
王守中欠身微笑道:“叔祖父,如今回想,也是一頭冷汗。當日周掌櫃做下了那等糊塗事,賈薔居然能放下恩怨,與我王家交好……”
王世英擺手道:“你莫要小瞧他,但也不要過高的看他。就憑他在醉仙樓說出的那番話,又能高明到哪去?在恆生號裏,他能放下恩怨,算是能屈能伸。不過這樣做,一來是因爲王家終究沒將他怎樣,他一個賈家棄子,又能將王家怎樣?即便藉着太上皇之威,和王家徹底撕破臉皮,或許能傷到王家,可聖眷用一次就少一次,甚至就沒了,他又能得到什麼?就爲了出一口氣?當然,此人雖是少年,卻難得的沒有浮躁衝動,算是不錯的了。但總的看來,終究是個重利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