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紅樓春 >第一百六十九章 掌控
    兩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樓臺直到山。

    瘦西湖湖面瘦長,蜿蜒曲折,垂柳不斷接殘蕪,雁齒紅橋儼畫圖。

    傍晚時分,可見臨水紅霞,碧玉交流,美不勝收。

    只是,夜晚來此的男人,少有將注意力放在美景上的。

    遊弋在湖面上一艘艘裝飾華美的畫舫樓船,才吸盡人的目光……

    小巧些的畫舫,多停泊在偏遠些的地方。

    而二層乃至三層的高大花船,則停在名景之中。

    川流不息的人羣,有一擲千金的巨賈,有輕搖摺扇的青衿書生,有衣着官服的官員,還有一些體格彪炳的江湖人士。

    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然而大家的目的卻是一致的。

    這是一個對女子絕談不上友好的年代,偏偏,這些自詡“英雄”的人,卻終究過不了這個美人關。

    “賈公子,久仰大名,幸會幸會。都言賈公子儀表不俗,蓋壓揚州府。原本不信,今日一見,果然出衆!在下齊筠,這是陳澄陳子安,李霄李文烈,彭秀彭元宗。今日,特爲賈公子設宴接風洗塵……對了,在下表字德昂。我等與賈公子一見如故,可以表字相稱。”

    當被一艘小船接到瘦西湖正中最大也最奢華的一座三層樓船上後,賈薔就見一白衣年輕人引着七八人迎上前來,拱手問候道。

    這番言談介紹,算得上是熱情周到了。

    本來嘛,如他們這般出身的富家子弟,受家庭薰陶,在接人待物上,極少會出現差池。

    言語周到,讓人如沐春風,似能感受到他們的熱情。

    這種能爲,其實賈珍、賈璉、賈蓉乃至賈寶玉他們,都有。

    只是誰若真當一回事了,那就天真了……

    而互相之間以“表字”相稱,則能很快的拉近距離。

    賈薔先回一禮,道了句客氣和謝意後,丹鳳眼微眯,環視了圈,在此人身後邊角處看到了一人,他眉尖輕揚,笑罵道:“徐臻,你小子巴巴的喊我來喫東道,怎麼,你徐家守着揚州府的銀庫,卻連喝通花酒的銀子都捨不得出,臨到頭換人來請這個東道?”

    徐臻聞言,忙上前懶洋洋笑道:“哎喲,薔二爺,這不誤會了不是?有馮家那起子蠢貨的前車之鑑,我徐臻就算再沒腦子也不會行下這等事哪。此事真不賴我,是齊大哥他們認爲我素來行事不着調,擔不起揚州府年輕人的表率,若是行事有了差池……馮家、董家已經蠢過一回,我若再搞砸一回,揚州府年輕一輩的臉就被我們給丟盡了!所以,齊大哥他們才親自出面,來宴請薔二爺你哪。在揚州府年輕一輩裏,齊大哥他們四個纔是正經的年輕俊傑,我和子明他們,都是爛泥扶不上牆的貨色,擔待不起啊!”

    賈薔呵呵一笑,愈發覺得這徐臻是個妙人,笑道:“巧了,在京城,我也是被罵做爛泥扶不上牆的人。”

    徐臻聞言心裏大爲受用,嘿嘿一笑,卻似顧及齊筠等人的顏面,沒再開口。

    好在在齊筠四人臉色就要黑到底時,賈薔還是拱手謝道:“如我這般之人,能勞四位看重,愧不敢當。”

    齊筠看不出賈薔說的是真是假,略帶無奈的笑了笑,擺手道:“今日爲宴請賈公子,特意包下了瘦西湖上第一畫舫明月樓。在三樓上,可一覽瘦西湖美景,臨窗飲着西洋冰葡萄酒,與明月姑娘吟詩合詞,共賞曾照古人風流之明月,暢談千秋之風雅。此情此景,又何似在人間?”

    短短几言,勾勒出一副奢靡享樂快活似仙的情境。

    齊筠在說着時,目光就一直留意着賈薔的神色。

    對於賈薔的相貌,連俊秀如齊筠者,也暗自嫉妒不已。

    不過,原本以爲,在京城圈的滿身土腥味的勳貴子弟,聽到他直白的描述後,會流露出嚮往之色,畢竟揚州千古分流之地,是絕大多數貪慕風雅的權貴子弟無法拒絕之處。

    見識一番後,回京城後吹牛皮都有談資。

    卻沒想到,賈薔的神情居然始終無動於衷。

    就聽賈薔呵呵笑道:“這位……德昂兄?呵呵,德昂兄怕是不知,在下乃武勳出身,若非如此,梅園裏也打不開一片局面以自保。先前之所以答應徐臻這小子的東道,也是因爲看他吊兒郎當混不吝的德性,倒和我有幾分相像。若是知道德昂兄這樣的讀書種子請東道,我多半就不來了。卻不是拿喬端身份,只實在是談不到一起去。譬如你很想讓我寫詩作詞,談慕風雅,可我倒想先和你比劃比劃拳腳功夫,再賽賽跑馬射箭。畢竟,古之君子也要習六藝的。”

    “這……”

    聽聞此言,齊筠登時說不出話來了。

    想他堂堂齊家長房長孫,鐵打的揚州府流水的八大鹽商,可八大鹽商更換了幾茬了,唯有齊家數十年來始終不動如山。

    太上皇六次南巡,齊家都參與其中,出銀子出園子,齊家得到的御筆都不止一副。

    這樣的身家背景,讓齊筠打小生長在極爲奢華斯文的環境中。

    何曾有人敢同他提議,動動拳腳?

    可賈薔就是說了,還讓人並不覺得突兀挑釁,畢竟他的形象便是如此……

    只是這麼突然之下,齊筠一時竟反應不過來該如何應對了。

    然而賈薔根本沒給他多餘思量的功夫,又呵呵一笑道:“頑笑之言,德昂兄莫當真。我等武勳將門子弟,便是這般直爽,非有不尊敬之心。我看不如這般好了,今晚我就和徐臻他們一起喫酒說笑,德昂兄你們四個讀書人,在一起吟詩作對。都是年輕人,不必太拘於禮數,自在些最好。若不然,趁早還是散了。強過一晚上大家都忸怩不受用。”

    確實爽快,可到底粗鄙了些,齊筠等人心裏無語,倒是徐臻眼中閃過一抹異彩,看向賈薔的目光也不再那樣漫不經心吊兒郎當了。

    能這樣坦蕩的利用“劣勢”,反而光明正大的佔據上風,

    主導場面,還不將人得罪死了……

    這手段高明啊!

    齊筠一夥人絕不算庸類,可突然面對一個不講規矩的,偏地位又讓人忌憚,就如同面對一個帶刺的刺蝟,實無處着手了。

    齊筠無奈道:“原想與賈兄弟效仿古人,共享瘦西湖上千年雅事。不想……對了,還未請教賈兄弟表字?”

    賈薔笑了笑,見諸人眼神都有些放光的聚焦在他身上,心裏明白,這些人多半是聽說了都中之事,但未必相信,此刻正好求證。

    對於太上皇親賜表字一事,既然他要承擔此中風險,乃至兇險,就不可能再故意撇清能帶給他的一些好處,否則,豈不是成了沙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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