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紅樓春 >第二百一十三章 來日方長
    “王老供奉,敢問老爺如何了?”

    因先前診治時,賈珍不許賈蓉、尤氏等在場,這會兒一家子圍住王老太醫追問道。

    只是在裏面得到了賈珍的囑託,王老太醫沒多說什麼,只草草回答了幾個症狀問題,開了藥方,就要離去了。

    賈蓉忙送王老太醫出門,路上,賈蓉恭敬問道:“老供奉,不知家父的病,到底要緊不要緊?與性命終究有妨無妨?”

    王老太醫想了想,輕輕一嘆,搖了搖頭。

    他得賈珍叮囑,不好外泄病情,只是對上賈家人,又不可一點消息也不露。

    不然,最後怕是要落個庸醫的名頭,他緩緩道:“哥兒還是另請名醫,再看看罷。”

    聽聞此言,賈蓉心裏有數了,心中簡直狂喜,面上卻露出哀色,悲慼道:“老供奉就是這全天下第一號名醫,連天家都供奉着你老,若你老都說不中用了,我還能去請哪個?只求老供奉給個準信兒,這病到底是從哪裏來的,好端端的,怎就突然不好了?還治得治不得?”

    王老太醫搖頭道:“這病症離奇的很,老朽醫術淺薄,連我也摸不清。”

    賈蓉又道:“老供奉,家父這病,到底要緊不要緊?眼見要進大年裏了,可過得去過不去?”

    王老太醫聞言,眼角抽了抽,心裏一陣陣發寒,搖頭道:“哥兒是最高明的人,當知道看病用藥,有時也要講個醫緣。珍大爺在老朽這裏,醫緣未必夠,還是再延請名醫,多看看罷。”

    說罷,轉頭看了眼已經怔在那裏,面色不知是喜是悲,隱隱有些猙獰扭曲的臉,他嘆息一聲,由管家引着出府了。

    出了寧國府,老太醫回頭望了眼這高門朱戶,心裏一嘆:

    怪道人言侯門深似海,這樣的高門豪族裏,別說是人情了,何曾還有一絲人性在……

    ……

    卻說賈蓉送了王老太醫出府折返回寧安堂後,見尤氏、秦氏並一衆媳婦丫頭仍留在外間,不由納悶道:“怎不進去?”

    尤氏面色擔憂,嘆息道:“老爺只說讓你先去見他。”

    賈蓉心裏一跳,乾笑了聲,卻不敢耽擱,趕緊往裏面去了。

    然而尤氏、秦氏等人還沒鬆一口氣,就聽到裏面傳來一道淒厲的慘叫聲:

    “啊!!”

    隨即,便是賈珍粗喘的聲音:“我把你個黑心爛肺毒殺親父的畜生!說,你到底給我下的什麼藥?”

    “啊!!”

    又是一聲慘叫後,傳來賈蓉的聲音:“老爺,兒子就是豬狗不如的畜生,也幹不出毒殺生父的勾當啊!”

    聽聞至此,尤氏和秦氏等人哪裏還敢耽擱,趕緊邁步進了裏間。

    就見賈蓉跪伏在一片血泊中,地上滿是碎瓷,賈珍面色潮紅,卻全身顫慄的扶着椅背站着,厲聲罵道:“還敢不承認?王老太醫都診出了你們用毒,還敢抵賴?”

    賈蓉顧不得頭上流血,砰砰磕頭道:“兒子願和老太醫對質,若是兒子果真下了毒,甘願受千刀萬剮凌遲處死,只求老爺息怒,兒子這就去再請王老太醫回來!”

    賈珍隨手又抄起一個盤子就要砸下,卻被尤氏攔下,哭道:“老爺要打要罵容易,好歹愛惜些身子骨。老爺如今正是壯年,平日裏也無災無痛,就算這會兒子有些不適,想來養養就好了,何苦氣壞了身子骨?”

    卻不想,尤氏不提他正在壯年,素日裏無災無病還好,這一提,就讓賈珍想起了這幾個月來的不舉,和即將終結的人生,也就愈發讓他相信,是賈蓉給他下了藥。

    原本痠軟無力的身體裏,陡然被暴戾之氣充滿,他一把推開尤氏,舉起扶着的那把紫檀鑲理石靠背椅,在尤氏和秦氏的驚叫聲中,狠狠砸向了賈蓉!

    “砰!”

    賈蓉聽聞尤氏、秦氏尖叫聲就連忙雙手環抱住頭部趴在地上,也幸好如此,才躲過了要害。

    可這一下到底還是砸狠了,落在拱起的背上,賈蓉發出淒厲的一聲慘叫,被一背椅砸倒在地,抽出了兩下昏死過去。

    這可是紫檀實木還鑲大理石的椅子啊……

    而賈蓉昏倒過去後,賈珍站在那裏,許是用力過度,搖晃了兩下,似乎還想再打,可是眼睛一翻,仰頭栽倒,亦是昏迷了過去。

    這等情形,尤氏、秦氏駭個半死,哪裏敢自專,連郎中都不敢請,先讓婆子將屋子裏的丫鬟媳婦通通看住,又打發人往西府報信。

    東府的天,要塌了!

    ……

    鹽院衙門,偏廳。

    林如海面色有些陰沉的看着對面的齊太忠,淡淡道:“齊老太爺,薔兒自齊園而出,一刻未停,甚至在關東街臨時改道,就這樣,也能被人伏殺。在這揚州府,能做到這一點的,有幾家?”

    齊太忠看着林如海,輕嘆一聲,緩緩道:“林鹽院,這些都是細枝末節,三日之內,動手的人,都會被帶到鹽院衙門前,由林鹽院你來處置。現在重要的是,那位良臣小友,究竟傷的如何?老夫帶來了揚州最好的郎中,最好的名藥,可否讓他們去看看良臣小友?”

    林如海沉吟稍許,淡淡道:“兩位太醫已經看過,已無性命之憂了。齊老太爺就不必去了,讓齊公子去看一眼罷。”

    齊太忠聞言,自無不可,與身邊的齊筠點了點頭,齊筠便隨王管家往小書房而去。

    帶齊筠走後,齊太忠“欸”了苦笑了聲,搖頭道:“林鹽院哪,

    你這弟子,真是個小猢猻啊。若非老夫可以確定,今日事是有蠢貨動的手,都要忍不住懷疑,是他自己安排的戲碼了。這個小傢伙,當真好大的運道!”

    林如海呵呵笑了笑,道:“今日若非他運氣好,身邊有得力人相護,薔兒今日難以倖免。如此算來,的確是好運道。”

    齊太忠對林如海的態度並不是很上心,輕笑了聲,道:“林鹽院,真正想做大事,哪個不經歷九死一生?莫說老夫這一生遭遇的伏殺刺殺下毒放火不下百次,就是你,難道少過?不經歷這樣的磨礪,是成不了大事的。有氣運的人,天命所鍾之人,自然能化險爲夷。果真沒有造化的,也只能認命。林鹽院,你且說說看,那小猢猻,這次還想要些什麼?”

    林如海看了齊太忠一眼,沒有開口。

    不是不好意思,到了他這個位置的人,其實都明白,只有赤果果的利益纔是真實的。

    君不見朝堂之上,爲了一個官位,撕破臉皮直接人身攻擊者比比皆是。

    越到高位,越明白虛榮臉面纔是最沒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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