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紅樓春 >第五百二十一章 哎呀,爹爹回來了!
    旬月之後,三月二十七。

    距離大行皇帝殯喪景陵,也只有三日功夫了。

    大明宮,養心殿內。

    隆安帝面色凝重,雙眸肅穆,又帶有睥睨不屑之色,看着殿內賜座的林如海道:“看出來了麼?人家這是要死保趙東山!”

    林如海面色也不輕鬆,緩緩道:“趙東山,是荊相的妹婿,素來被看作是一體。許是有人認爲,趙東山若是倒了,荊相則不保。荊相若不保,許多人更會朝不保夕。皇上,臣以爲,到了這個地步,荊相本意,未必就是想死保趙東山。荊相乃天下第一等精明之人,他必明白,如今越是死保,後患反而愈深。這個道理,荊朝雲不會不明白。

    可惜,到了這個關頭,他未必能壓得住下面的人。而一旦他流露出捨棄趙東山的意向,形勢也必將更加崩壞。當然,這一點,荊相確實比不上趙國公。”

    隆安帝聞言,忍不住笑了笑,道:“朕就知道,這些局勢,瞞不過林愛卿。也難怪,有人給你起了個諢號,叫甚麼勞什子病狐,哈哈哈!”

    林如海無奈苦笑,然而又搖頭道:“皇上,那一邊,終究勢大。宋晝,敗像已呈。”

    隆安帝沉聲道:“這就是今日朕招你進宮的原因!”

    林如海聞言精神一震,微微坐直了些身子,看着隆安帝道:“皇上,可是需要臣下場?雖臣人微言輕,但並不畏懼下場,與對面奮力一搏。”

    宋晝一系之所以被打的潰不成軍,不僅因爲荊朝雲一系人多勢衆,更重要的緣由,卻是宋晝一系本身不夠硬。

    說難聽點,都是一屁股屎。

    自身都不正,又有何面目去當青天大老爺?

    但林如海不同,他身上幾無破綻可言!

    他若下場,絕對會對荊朝雲系人馬,產生巨大的殺傷力!

    不過……

    隆安帝冷笑道:“殺雞焉用牛刀?對付一個趙東山,豈能讓朕的首席肱骨大臣下場?”

    這話,讓侍立在旁的戴權眼角劇烈跳動了幾下,面色都變了變。

    甚麼叫“首席肱骨大臣”?

    這話又豈是隨便說說的?

    此言一旦傳到外面去,荊朝雲怕都要即刻請辭領班軍機之位,然後荊朝雲爲相近二十載所積累下的門生故吏,悉數撲殺向林如海。

    絕對不會有任何留情之處!

    林如海聞言顯然也有些出乎意外,不過他並未大驚小怪,而是欠了欠身,道:“皇上,若臣是當打之年,縱然領了這個首席之名,又有何妨?也不過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罷。臣只一個女兒,也快出閣了,全無後顧之憂,也不需擔心日後被哪個仇家記恨清算。臣受君恩深重,豈敢存私自保全之心?只可惜啊,臣這老邁殘軀,做些輔佐之瑣碎雜事尚可,領班軍機,禮絕百僚,輔助君上開闢革新寰宇之大業,卻是力所不逮。臣身死是小事,耽擱了皇上之千秋偉業,纔是萬死難贖此罪!”

    林如海是看着隆安帝說出的這番話,眼中的惋惜和自責,讓隆安帝看着也動容。

    隆安帝連連擺手道:“愛卿不必多慮,朕原的確是準備,讓愛卿入軍機後,直接坐次相位。荊朝雲是個聰明人,自然明白該怎麼做。如此一來,韓卿回來前,愛卿便是實際上的首輔。可愛卿的身子骨……唉,罷了,朕且再等半年罷!半年後,韓卿肅清兩江官場,將總督位交給妥當之人,回京之後,愛卿再與他一道,輔佐朕!只是愛卿也知道,韓卿的性子,等他回來後,朝中勢必掀起一番腥風血雨來,便是朕,也未必能勸服得了他。到時候,愛卿務必要多幫幫朕,勸勸他。”

    聽聞此言,林如海心裏一凝。

    何謂帝王抱負?

    眼下朝堂上亂成一團麻,然而隆安帝的目光已經放在了半年之後。

    林如海這下確信,方纔隆安帝所言居然是真的,天子居然真的起了讓他當領班軍機大臣的心思。

    爲的,自然是壓制雖有宰輔名相之才,然性格剛強不屈的韓彬,韓半山。

    不是信不過他,隆安帝是擔心依照韓彬的脾氣,會大開殺戒,連他這個天子也控制不住的地步。

    雖然心裏以爲不至於如此,但林如海還是應下了隆安帝……

    帝王,原就該將事情從最壞的情況處思慮對策。

    “至於趙東山……呵,”

    隆安帝十分不屑的冷笑了聲,道:“愛卿如何看待吏部尚書張驥?”

    君臣相得,聞絃歌而知雅意,林如海聽聞此言後,訝然道:“皇上的意思是,讓張驥出面?”

    隆安帝點了點頭,沒有廢話,直言道:“愛卿去告訴張驥,該他這個吏部天官出面,解決混亂了。太上皇出殯景陵後,四月初一大朝之日,朕不想再看到趙東山。另外,甘肅和山東大旱已成定局,偏河道總督竟上摺子說,今歲水域諸象不明,恐有洪災發生。愛卿,朝廷缺銀子啊!就憑這一點,這一回也容不得趙東山脫身!”

    這話,林如海就不好接了。

    他也沒想到,隆安帝對他居然如此坦誠……

    只是,朝廷再難,也不能指着抄臣子的家當過日子罷?

    可隆安帝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不開口,以表示是一夥兒的,那這麼多年的官也就白做了。

    林如海思量稍許後,緩緩道:“趙家東盛布號,是天下八大布號之一,家資千萬。當然,現銀肯定沒有這麼多,必須進行變現。但天下間,一次能拿出千萬兩銀子的巨賈,也屈指可數。所以,不妨將東盛拆開了賣。布號最值錢的,就是染坊和方子,其次是各省的分號。所賣之資,就地買成糧米。發往甘、魯二地。”

    隆安帝聞言,滿意道:“愛卿有這個成算就好,以免到時候措手不及,讓那起子黑了心的把好處都得了去……對了,賈薔最近在幹甚麼?自上回有人同朕說,他在東城掃大街,當車伕拉髒污之物,彈劾他不顧朝廷體儀,朕有十餘日沒聽到他的信兒了,難得啊!”

    林如海笑了笑,道:“他這些日子,早出晚歸,連臣的府上也去的少了,每回去都是髒兮兮臭烘烘的。”

    隆安帝心裏自然明白,不過面上卻驚奇道:“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清掃東城?”

    林如海點頭道:“東城雖多富庶人家,但仍有不少貧苦民坊,髒臭不可描述。每年時疫,死傷者何止百人?賈薔受皇恩,身爲兵馬司都指揮,對此不可不見。因此親自帶人,將東城各處髒污之地,清掃擦洗,灑上黃土石灰,以防疫病。臣前兒得閒,坐在馬車上往東城各處看了看,確實大不相同了,很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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