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秤分米，是村裏最常用的談分紅的模式。
畢竟，你說十分之六七，還是十分之四五，村裏很多人都不懂。
拿米來分，就顯得直觀很多了。
一大袋米，先分出一小部分，剩下的平分成兩半。
“既然地是我的了，那規矩自然也要重新定，這就是我的新規矩。”
蘇曉婉指着分出來的那一小部分。
“打個比方，這袋糧食，就是我們今年的全部收入，這分出來的部分，就是要繳的朝廷稅賦。剩下的，我們平分。”
平分！
這兩個字一出，佃戶們就炸了鍋。他們種地也不是一兩年了，跟過的地主也不是一兩個。
可從來沒有一個人說過平分二字。
每次分賬，地主們都要將屬於佃戶的那部分倒得不剩些許。
平分！
這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蘇曉婉倒覺得，平分她已經佔了不小的便宜。
她只出了土地，種子和農具。除了種子是一次性的，其他東西都是可以重複利用的啊。
這一年到頭，春種秋收，澆水，施肥，都是這些佃戶在忙。
她出點錢，輕輕鬆鬆分別人辛苦種出來的糧食。拿五成已經是很好了。
一方出錢一方出力，平分收益很合理啊。
“平分！不可能吧，你不會是在匡我們吧。”
“就是。我種了一輩子地，就沒聽說過哪個地主說收益平分的。”
“現在說平分，等到了秋收的時候，不會就又變了吧。”
蘇曉婉失笑，“變？難道你們從前都不和地主立契麼？”
“我們又不識字，誰知道，你會不會匡我們！”
“就是啊，鎮上識字的先生，也有可能被你們有錢人收買。”
蘇曉婉無奈搖頭，這些人也是有趣，之前地主給他們那麼少，他們還堅持這麼久，現在她給的多，這些人反到開始懷疑她了。
“自然，你們要是有顧慮，我們也可以用另一種方式。”
蘇曉婉笑得輕鬆。
“另一種方式就是，我付工錢，僱你們做事。地裏的收成和你們沒關係。”
“不過，如果要用這種方式，我自然只留下青壯年。同樣是付錢，我沒必要留下老弱。或者老弱可以留下，但是我不會付錢給你們。”
佃戶們又開始嘀嘀咕咕的討論了。
留下的人裏，一家也就只有一兩個壯年，要是老人和女人都沒有收益，那這日子可過不下去。
蘇曉婉自然知道這些人不樂意。
“你們想走的，現在還來得及。不走的，今日就可定契。”
“說不識字怕被匡的，可以自己去找識字的人幫你們看。”
“定契的時間，最晚可以到明日天黑之前，在那之後再想立契的，可就別怪我不近人情。”
“畢竟你們都是老莊稼人了應該知道春種的時機是何等重要，拖一天已經是罪過了，要是多耽誤，這損失，沒人能承擔得起。我想，你們也可以理解我吧。”
佃戶們互相討論了一陣子。
“那我們今天可以先回
去麼？”
“當然，你們現在就可以回去好好想想。有想走的，我不勉強，也不用了來和我打招呼。想好了的人，明天來定契就可以了。”
“好。要看看麼？”
陳大搖頭，“不必了，反正我也不識字。”
“那你不用等明天找個人來幫你們看看麼？”
“不用。反正我也不會走，你給的條件好還是不好，我還是一樣要做事，養活一家子人。”
蘇曉婉心裏很是讚許，他們的日子很苦，加上城裏人的日子越來越好，心裏落差就會越來越大，這種時候還能堅持養活自己一家子的人，是真正的好男兒。
“你好像娶妻了吧。”
“娶了。不過，這個和我定契沒關係吧。”
“自然有。我這裏還有關於其他東西的契，可以交給你妻子做。”
陳大有些疑惑，“什麼契？”
“家禽，家畜。也就是雞鴨豬之類的，我來買，但是要找人來養，到時候四六分，我六，你們四。覺得可以的話，可以叫她來。”
陳大抓抓腦袋，“四六的意思是……”
“比如我買了十隻雞，這些雞每天下十個蛋，六個是我的，四個是你們的。到了年底，這十隻雞，我六隻，你們四隻。”
“雞我們也有？”
“當然。忙活了一年，年底碗裏總要有點肉吧。”
“籤，我們籤！”陳大想都不想的點頭。
轉頭衝着一個婦人招手，“翠啊，你過來。”
那婦人急忙跑了過來。
蘇曉婉從另一邊拿了張契，“這個。”
“我也籤？”那婦人看着陳大。
“按個手印就成。回去我在跟你說。”陳大拍了拍自己媳婦的手。
那婦人迷迷糊糊的，但處於對自己男人的信任，還是按了手印。
“好這樣就可以了。明天休息一天，後天一早早點過來，我教你們用新農具。”
“好。”陳大點頭，雖然有些誒事情還是未知的，他們對蘇曉婉的話也不見得有多相信，但是心裏還是對今後的生活有了希望。
一半啊！
如果這個地主真的遵守諾言，那他們只用一年的時間，就翻身了。會比城裏人還過得好的。
即便是她不守信用，那日子也不會更差。
陳大回去跟自家媳婦說了養雞養豬的事情。
他媳婦明顯不信，“怎麼可能有這麼好的事情！這個夫人識字，看上去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大戶人家，真的有這麼大方的人麼？”
“管他呢，爹孃身體不好。我又沒個手藝，進了城日子也不會比現在好多少。好歹拼這麼一年，萬一咱們真的遇上好人了呢？”
他媳婦還是擔心，“孩兒他爹，我還是覺得你今天的事情做的不太周全。這要是她不守信用，咱們……”
“沒事，不守信用，咱們的日子難道會更差麼？”
“況且，我也想了，她現在是沒有人可以用，所以纔給了這麼好的條件，爲的是留住可以用的人。不然，這地白放着，她難道自己種麼？”
他媳婦想了想，“是這個理。那便試試看吧。反正再差也就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