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此聰慧，難道不懂孤家寡人四個字的意思麼？”
“這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慕容彰拍了拍牀榻，“要了這個位置，就得放棄很多東西。我讓你現在就走，是不想等到將來夫妻離心的那一天。”
蘇曉婉沉默。
她這人，其實沒有多少看人的眼光。
所以，此刻慕容彰到底是情真意切還是猜透了她的心思，故意說出這話，她喫不準。
“你若是願意離開，我可以派人護送。保證你一路暢通無阻的到大渝去。”
慕容彰看着她，“你在大渝的事情，我都聽說了。明瑾對你十分偏愛。你有公主的身份，重新嫁人也不是什麼難事。”
蘇曉婉低頭，“皇上倒是爲我考慮的十分周到嘛。”
“我知道，我現在說我是爲了你好，你半個字也不會相信。可是我說的話，你自己想想。”
蘇曉婉忽然擡頭，“皇上，我和容昊有個女兒，您就不想看看？”
慕容彰愣了一下， 眼睛裏忽然綻放出一種特殊的光芒。
自然是激動地，雖然不是兒子，但是這也是他的第一個孫子輩的孩子。如何能不激動。
可是，這光芒很快就黯淡下去了。
“皇上，我若是要走，肯定不會將孩子交給你們。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了她。我一定要帶着她，您也同意麼？”
蘇曉婉很清楚的在慕容彰臉上看到了一絲裂痕。
所謂隔代親，老人家對於第三代的寵愛，從古至今就沒有停止過。
慕容彰即便是皇帝，也終究是個人，還是有人的感情。
“皇上真的不想看看？”
慕容彰猶豫。
蘇曉婉知道他在猶豫什麼。
見面三分情，從來沒見過的孩子，即便是心裏惦記，也不會有多少感情。可若是看一眼，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藍兒可是皇上的第一個孫女，真的不想看看？”
慕容彰咬咬牙，“不必了，你若是不怕她拖你後腿，帶走便是。”
蘇曉婉笑道：“就憑您這話，這孩子我也一定會帶走。不看便不看吧。我想孩子應該也不想看見你這樣的爺爺。”
慕容彰皺眉，“你這話何意。”
“哼！”蘇曉婉冷笑，“你能這麼輕鬆的答應讓我帶着孩子走，就只是因爲她是個女兒吧。若是個兒子，你還會這麼輕鬆的答應麼？我的女兒，實在是不需要你這種重男輕女的爺爺。”
慕容彰低下頭，“你既然願意走，說個時間，我自然會叫人送你。”
“不敢勞煩皇帝陛下。我有腿，自己會走。”
慕容彰再次咳嗽起來，“沒，沒有我的幫助。你，咳咳！你以爲你走得出天佑麼？”
蘇曉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皇上有這個工夫，還是多關心關心自己，養好身體表重要。”
說罷，蘇曉婉拱拱手，走了。
可剛走到門口，就聽見慕容彰的咳嗽一聲緊似一聲。
“水，給我杯水。咳咳咳！”
蘇曉婉搭在門上的手頓了頓。最終還是轉身回來，給他倒了杯水。
喝了口水，慕容彰的咳嗽緩和了一些。
蘇曉婉面無表情，“你不必用這種眼神看着我。我給你倒這杯水，只是因爲你是我愛的人的父親而已。我不是關心你，只是害怕容昊知道你咳嗽成這樣，我連一杯水都不給你，會覺得我狠毒。”
慕容彰看着她，“別怪我。怪就怪命運弄人，誰讓你愛上的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蘇曉婉沒做聲，轉頭走了。
出了寢宮，就從唐麗手裏接過了孩子。
唐麗看了看緊閉的宮門，“陛下不見麼？”
蘇曉婉搖搖頭，看着孩子睜得圓溜溜的眼睛。
“藍兒，你爺爺不想見你呢。咱們回家吧。”
那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蘇曉婉的話，原本安安靜靜的看着蘇曉婉，卻忽然一下子哭了起來。
這麼近的距離，慕容彰肯定是聽見了。
蘇曉婉轉頭看了一眼他的寢宮，“也罷，見不到，能聽聽聲音也好。”
唐麗張張嘴，原本想說什麼，可是看看周圍的環境，最終沒說出口。
蘇曉婉拍着孩子的背，“好了藍兒，咱們不哭了。不見就不見吧。你纔沒有這樣的爺爺呢。馮爺爺，宗爺爺，蔡爺爺，都比這個爺爺強多了。是不是？”
“好了好了，不哭了。”
唐麗扁扁嘴，眼圈也有點紅。
蘇曉婉瞧見了，“你這是幹什麼，跟着個孩子起鬨啊。”
唐麗嘟嘟囔囔，“我就是替姑娘不值。若是沒有姑娘，這朝廷都不見得……”
“唐麗！”蘇曉婉斜了她一眼，“這是宮裏，別亂說話。”
唐麗低着頭，抹了一把眼角，小聲道：“即便是在小地方，普通人家也沒有老人家會這麼對待自己的親孫女，連看一眼都不願意。”
“可惜皇宮不是小地方，皇室也不是普通人家。走吧。”
孩子的哭聲逐漸變小，蘇曉婉抱着她走出去了七八米，忽然聽見沉重的宮門被打開了。
慕容彰咳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藍兒忽然就不哭了。趴在蘇曉婉肩膀上一動不動。
蘇曉婉在原地站了大約三十秒之後，走了，始終沒回頭。
兩天之後，容昊回家了。
蘇曉婉給他弄了喫的，熱水。讓他喫飽，洗完澡，舒舒服服睡了一覺。
容昊在睡覺，蘇曉婉就坐在牀邊看着他。
髮絲如墨，劍眉星目。
是多少丹青聖手都畫不出的俊美模樣。
若說喜歡，她初初見他的時候，是真的喜歡他這張臉吧。
之後種種，不過是越陷越深而已。
她還沒想好，要怎麼跟容昊說。
非要在這種時候離開他麼？
再剛強的人，也有軟弱的時候。
再討厭宮裏那人，那人也是他父親，除了容禮，慕容彰是他最後一個親人了。
蘇曉婉輕聲嘆氣，容昊卻忽然醒了。
“怎麼了？”
蘇曉婉回過神，“你怎麼這麼快就醒了。”
容昊閉着眼睛，牽住她的手，“我聽見你嘆氣。你可有事瞞着我？”
“沒有。我只是……覺得你這幾天太辛苦。皇上怎麼會，忽然就病的這麼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