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這些山上原本就有大片野茶樹，後來經過人工培植，形成了大規模茶山。
趙家莊的後山大概是其中最矮的，只有百十來米，平日裏只做村民砍柴或者種些果樹之用。
但若真碰上洪水將來，後山卻是最近、最安全的高地。
也因此，經過一代又一代趙家莊村民的努力，後山山頂上被挖出一個能容納百十來口人的大山洞。
山洞裏常年備着柴禾和幾石玉米，每年都會有村長和村裏的族老來檢查更換新糧，爲的就是洪災發生沒能及時帶糧食上山，能應付一口。
山洞裏甚至還有一股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山泉，完全能承擔大家的飲用水。
因爲最近雨水太多，有經驗的村長和族老們一商量，早在一個月前，就讓村裏各家各戶留出一個月的口糧，其他糧食提前送進了山洞。
也因此，恢復了心神的衆人在老村長的組織下進了山洞，點燃了預留的火把、火堆後，幾個女人就拿出背上山的鐵鍋開始燒水。
而其他人則男的女的分批換衣服，然後將山洞裏的草墊子敲打敲打，以防有蛇蟲鼠蟻后，鋪好，讓老人、孩子、孕婦先坐。
因爲上山的路經過修整，馬車、牛車都能上來，所以如今山洞裏除了柳跑跑，還有兩頭牛、一頭驢和一頭大青騾。
其他的板車就算了，但柳空青的馬車被大家擡進了山洞。
這會兒柳空青到車廂裏拿出兩個熬藥用的陶製藥鍋，又打開車廂坐榻下的一個一個小抽屜，裏面皆是各種各樣炮製好的藥材。
因爲不熟悉，衆人見他要水熬藥也不敢問東問西，只老村長和柳空青揹着上山的村老杵着柺杖走過來。
“柳醫師這是準備熬什麼藥？”老村長如今對柳空青那真是感激不盡。
且不說人家作爲醫師，地位如何尊崇，只說舉止談吐，一看就不是普通出身。
但人家硬是讓出馬車給村裏更需要的人不說，且還揹着一位村裏老人和他們同甘共苦。
只這份人情就不知如何報答了。
而且老村長可沒忘了，他還沒聽到鎮洪鐘的響聲之前，柳醫師和他的貓就已經確定“洪水爆發”了。
這一看就是有大本事的人啊，連養的寵物都這麼有靈性。
若說先前老村長還有幾分長輩看晚輩的意思，如今態度則變得更加恭敬了幾分。
柳空青自然感受到了這種變化，但別人如何態度是別人的事，他只堅守本心就是了。
因此一如先前謙虛有禮的道:“一劑是治療外感風寒的杏蘇散，一劑是爲小兒和老人熬的安神散。
一會兒還請老村長找人看着藥鍋，我去給幾位孕婦先診脈，看看需不需要喝安胎藥。”
趙家莊衆人見這位不過是一位少年郎模樣的鈴醫連溼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下，反而先惦記着給大家熬藥診脈，那心裏的感激真是不知說啥好。
老村長握着他的手，差點哽咽，“我們這是遇到貴人啦，柳醫師，老頭子真是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啊。”
柳空青露出個爽朗笑容:“您老不是說了嘛，待家裏的叔伯兄弟回來，就請我喫香茶鴨。
我這人吶，除了醫術外就好喫，爲了您老許諾的香茶鴨，我也得拿出真本事來啊。”
那個說村長家喫完了就去她家，她燉的兔子那是一絕。
這個說他們這好喫的還多的是，香茶鴨喫夠了還有稻花魚、土田雞。
又有十一二的小子說自己是捉蛇小能手，爆炒蛇段，那個香呦。
總之，哪怕條件有限，也能給柳醫師整出一百零八個菜來。
爲了避開熊孩子蹲在柳空青肩膀上的長生吸溜了一下口水。
淡定淡定，這只不過又一次用事實證明，跟着小孩兒有肉喫罷了。
當初自己竟然還決定去王宮或者找個富貴人家苟着，簡直就是大錯特錯啊！
果然，當一個善良的豹子，是會有好報的！
好豹＝好報，沒毛病！
柳空青歪頭看了一眼被趙家莊這幫人用畫的一張大餅就給帶溝裏上不來的長生，心裏真是哭笑不得。
怎麼就這麼愛喫呢！
不過想想當初自己不過用一小塊硬餅子就讓這挑嘴的嬌氣包爲了救他暴露了能力，柳空青心裏就跟放進去一塊小火炭似的，熱烘烘的。
只可惜，長生這小混蛋不知道是不是天生髮育不良，她怎麼就和畫本子裏說的不一樣。
長大後的柳空青終於明白了幼時奶孃給他講的妖仙和書生的故事。
他也真的遇上了一個小妖精，可惜，她變不成美人就算了，連人形都化不出來。
不過……這樣也好。
畫本子裏的妖仙和書生幸福了一生，但他始終記得奶孃說，那短短的幾十年是妖仙用自己的長生換來的。
若是他的長生放棄仙途長生……
柳空青下意識捂住了有些酸澀疼痛的胸口:不行，他不準。
因爲捨不得！
而此刻還幻想着一頓野味大餐的長生根本沒發現身邊小孩兒內心的百轉千回。
……
大雨下了一夜，山洞裏除了實在撐不住的孩童、孕婦和喝了安神湯的老人，其他人皆輾轉反側了一夜。
好在，到了後半夜暴雨終於停了，待到天際初白，擔心了一夜的趙家莊村民皆跑出山洞，站在山頂向下望。
只見洪水已經將村子完全淹沒，且完全沒有退去的趨勢。
肆虐的洪水夾雜着折斷的樹枝和石塊從山前奔騰而出，期間還夾雜着野獸甚至人類的屍體。
看到這一幕，當孃的飛快捂住了幼小孩童的眼睛。
而長生則抖了抖耳尖，給小孩兒傳念道:“我聽到了呼救聲，生孩子呢，情況似乎不太好，就是北邊有炊煙的那座山頭上。”
柳空青往那邊望了望，只見炊煙裊裊，十分明顯，他彷彿不經意的指着那邊問道:“老村長，那邊也有村子嗎？”
趙田老村長看了一眼道:“是五家村，因先前只有五戶人家定居而得名，我們兩村是鄰居。
和我們村一樣，也算中等村子，有二百來口人，不過壯勞力也都修壩去了。”
說到這，老村長愁眉緊鎖，一看就知是爲還沒有個消息的那些人。
柳空青想了想道:“老村長，我得去那邊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