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點,你還能少受些罪。”
洛雲輕連動都沒動一下,她是真不怕張夕紅,也是因爲有阿誠在,他一伸手就鉗住了張夕紅。
猶如一隻被捆縛的泥鰍,瘋狂的掙扎間,張夕紅對着洛雲輕又喊又叫,每一個字眼都是最狠毒。
洛雲輕依舊紋絲不動,轉眸,她指了指前方,極爲清淡的語息:“還記得這裏嗎?”
“這裏?!”
一愣,張夕紅不由自主的看了過去,隨着洛雲輕指尖的方向……
在看到公園草地上那幾個正在或翻滾、或追趕、或打鬧的天真孩童時,張夕紅的心,終究是忍不住的,抽了一下!
有點痛!
嘴角邊浮現出一絲苦笑,張夕紅的尖牙利爪,似乎在轉瞬之間全部被磨平了。
很輕的一聲嘆息,她喃喃道:“記得,怎麼會不記得呢?”
是啊,怎麼會不記得呢?
曾經她實在太想女兒,便偷偷跑來看,只是不敢靠近,生怕打擾到女兒的富貴好生活,只敢站在這片草地上,遠遠的遙望着那棟別墅。
她親手把女兒送進去的奢華別墅。
而她身邊,跟着的卻是原本屬於那裏的孩子。
張夕紅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竟然會特意把洛雲輕也帶來。
可她就是帶了,接連兩次。tqr1
“其實我也不明白。”
凝望着前方,儼然和記憶中截然反差的草地,洛雲輕很苦澀的牽了下嘴角。
她說:“第一次來的時候我才六歲,雖然很傷心,可是心裏對你依舊保有期待的,那是你第一次帶我出門,也是我第一次離開鄉下,坐上了大巴,一路上的風景,我真的是看都看不過來!我應該好奇又天真,開心又激動的,可我卻只有慌張。”
“呵呵,怕我把你賣了還是丟了?”
“都有吧。”
別人或許早就忘記了六歲時候的事情了,可她卻記得清清楚楚,尤其是當時的那種恐慌心情。
“那是我第一次真真正正的意識到,我的人生其實是被攥在你手心的,你真心想把我丟棄的話,我根本毫無反抗的餘地。”
“所以呢?”
“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知道我必須更獨立,我必須勇敢,我必須能養活自己,我有了夢想。”
憑藉自己的一雙手,掙出自己的生活,也保住自己的人生。
脫離張夕紅,脫離那個家。
——這就是她的夢想,一直到十八歲,遇見他。
“其實說起來,這一點上我是真的要感謝你。”
偏眸,望向張夕紅,洛雲輕神色凝淡,語息卻是尤爲認真:“感謝你對我一切的惡意,感謝你給我造成的傷害,成就了今天的我。”
她倒不是說今天的她就有多成功,可這已經是她能拼出來的最好的自己,她還是很滿意的。
“呵呵。”
張夕紅冷冷的笑,望着洛雲輕的眼神,竟是有些複雜的。
挑眉,洛雲輕問:“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早知道會是今天的局面,我當初就應該好好的慣着你,把你養廢!”
怎麼也好過你今時今日對我的報復!
“所以說,是誰的就是誰的,任憑你怎麼費盡心機去算計,到頭來終究一場空。”
洛雲輕淡淡的說,張夕紅聽的愣了一下,心間一派苦澀。
低眸,可能是去控制情緒,她低着頭沉默了片刻之後纔有擡起頭,看向了這周圍。
環境很美,即便纔剛初春,卻已經是綠草茵茵,繁花叢叢,可見投入打造的精心程度。
張夕紅忍不住感慨:“真的是跟當初完全不一樣了,你要不問我,我只怕都想不起來了。”
“倒是你,怎麼還記得這樣清楚?就因爲我帶你來的時候,讓你感受到了恐慌嗎?”
“並不全是。”
說着去看了眼張夕紅,洛雲輕很輕的問道:“當時在這裏,你爲什麼會突然……”
“對你有點溫柔?”
“對。”
這是洛雲輕最想不通的地方,這麼多年來,簡直成爲了她的心結!
說句連她自己都覺得鄙棄的,這裏其實是她這十八年來,唯一覺得流連的地方。
因爲當初張夕紅竟然……抱了她。
把她抱起來,親了她一下。
很輕,就在她右頰邊。
擡手,指尖輕輕的觸及着臉頰,來回摩挲了兩下,洛雲輕幾乎如同耳語般在呢喃:“這個地方,被你親了一下,我到現在都忘不掉,你不知道我當時有多緊張,我簡直幸福的快暈掉了。”
原來媽媽還是愛她的嗎!
原來她還是個有媽媽疼愛的孩子嗎!
“其實只不過是錯覺,是我太過奢望,所以才那般在意,纔會如此念念不忘。”
嘴角斜起一彎嘲諷的弧,洛雲輕凝定着張夕紅:“爲什麼?觸景生情嗎?因爲想念你女兒,而我剛好又在身邊,所以你把我當成了她,抱起來疼愛了一下?”
“可能吧。”
張夕紅露出了迷茫的表情,一副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的樣子。
眉一蹙,洛雲輕心底涌起了幾分生氣。
呵,真是稀奇,這麼多年了,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會對她有情緒?
沒出息!
在心底狠狠罵了一下自己,瞳眸幻化成了冰塊,全然凍結,洛雲輕冷冰冰的望着張夕紅,頗有幾分不耐的說:“算了,反正都過去了,反正你跟我之間,從來都沒什麼母女之情可言。”
她都已經徹底放棄了,誰成想張夕紅卻突然連連搖頭,說的很着急:“不,不,不,並不是這樣的。”
“不是?”
洛雲輕覺得很可笑啊:“難道你想說,你對我其實很有愛?”
“不,我對你很糟糕,這點我自己知道,畢竟這些年,你在我手底下真的是受了不少罪,你甚至幾度沒命活下來,這些我都知道,我不會否認,可、可我只是……”
表情越發迷茫,張夕紅喃喃自語:“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爲什麼我就不能住進那樣富麗堂皇的大房子裏面,跟自己的女兒在一起,我不甘心爲什麼我的命運就這般不公平,非得讓我在那種窮山坳裏,嫁給了一個豺狼般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