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農門一品夫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迎春之痛
    沈清此到只願停在那美夢中,從此不要再醒來

    她卯足了勁拉開那厚重門環,終究窺見另一處纏綿雨景,她跨出去,站在被紅漆大門隔開的另一端天空下,眼見春意闌珊,雨滴璀璨,一切皆是大夢浮華,他站在巷口,仰頭看頭頂的晦暗天空

    裙角盡溼,冰涼涼溼漉漉的衣料凍着她的腳尖,其實不痛不癢,她朝他一步步走過去,卻覺得每一步都耗盡心力,彷彿踟躕又彷彿堅定無比,她緩緩走着,離他越來越近,近到可以看清那些圓滾滾的水珠在他臉上滑落的痕跡。

    像流星,璀璨,又短暫。

    一剎那,他看見她。

    一剎那,她靜靜微笑。

    一剎那,失去與得到都成虛空。

    她伸手來,擦去落在他側臉的一滴雨。

    她瞧着他,一頭一臉的綿薄水霧,蒼白狼狽,卻仍是她最愛的樣貌,她滿心歡喜,但收斂神色,免得莽撞,只擡頭靜靜看着他

    雨點交雜,斜斜落入傘下,一樣的快樂,一樣的歡喜,彷彿一堆枯骨終於長出了血肉,又彷彿行屍走肉終於灌注了魂靈,該怎麼形容,鋪天蓋地的甜蜜心酸

    甜蜜是她柔軟脣上一捧幽香,心酸是怕時間走得太快,太匆匆,就這般將此刻美好帶離去。

    剩下無際的相思離別,遺忘不知躲去哪裏,甘苦交雜,快樂的越發快樂,甜美的越發甜美,深刻的越發深刻

    沈清笑得燦爛,正在這時,突然間狂風大作,把一切美好畫面,吹得七零八落。

    雨水迷糊了她的雙眼,當再次睜開眼睛時,哪裏還有那滿樹的白玉蘭,哪裏還有那笑容和煦的白袍青年

    四周一片荒蕪,正當她想張口呼喊時,一個凶神惡煞的男人出現在了她的面前,二話不說,上前就是一巴掌,她如擦腳布一般,飛得老遠

    對,那個可惡的男人正是李凌寒沈清倔強的爬起來,揪住男人的衣襟,想要還他一耳光

    李凌寒進入沈清的臥房時,剛好看見睡夢中的女人似是被夢魘了一般,額頭冒着細汗,雙手緊緊抓着絲被,似有深仇大恨一般表情十分痛苦

    李凌寒走上前,拿起桌上的溼巾,輕輕的彎下舊疾復發的腰,替沈清擦拭着額頭上的汗珠。

    牀上的女人終於呼吸平穩了 ,李凌寒嘆了口氣,正要離開,誰知 那睡夢中的女人卻低喃道:“李凌寒,你知不知道,我曾真心愛過你”

    李凌寒一頓,腦中炸出璀璨煙花

    她她剛纔說:“李凌寒,你知不知道,我曾真心愛過你。”

    李凌寒一時怔住,一時間,彷彿隔着重重疊疊的白霧,遠遠瞧着她眼角一朵半開的鮮嫩桃花,蕊間一滴晶瑩淚珠,柔柔映着他的影,囊括了一整個碧水清風的春天。

    她環他的脖頸,笑,又妖嬈又嫵媚,其間彷彿有暖風輕撫,吹動媚眼如絲,撩撥瀲灩水光

    誰知女人又低泣道:“可是你呢你那麼多女人我想你的時候,你與小倩耳鬢廝磨你你還打我”

    低喃聲越來越小,直到最後聽不真切

    李凌寒又坐回牀邊,看着女人比昨天還紅腫的臉頰,心頭頓時悶悶的

    前天的事,他已經派人查清了,確實是有人在幕後安排,設下了圈套,想要破壞李家與金家剛剛確立的關係

    調查的結果直指左世榮當然,與小倩也脫不了干係,李凌寒無聲的冷笑起來,看來是時侯還那左老賊一些顏色了

    至於那小倩,現在先留着,她還有利用價值

    金府

    金無缺靜靜的躺在牀上,腦子裏亂成一團麻,總是不斷閃現幾個破碎的畫面

    思緒又回到了事發那日三更天,金無缺從無邊的黑暗中醒來,映入眼簾的是,滿目的紅,和滿屋子的淫靡之氣。

    而他的娘子李迎春則跪在牀上,衣衫凌亂,杏眼微紅,卻含着一池粼粼波光,裸露在外的肌膚上青青紫紫一片尤爲醒目

    金無缺瞬間明白了剛剛發生的事情,愣了半晌,他才抓過內襯,平靜起身來,將外袍罩在柔弱的妻子身上,還細心的攏了攏,擦了她的淚,朝她安慰似的笑了笑

    便開門出了臥房

    呵呵一切都是天意人又怎麼能鬥得過老天呢這賊老天,將世間的芸芸衆生,皆當成了玩物

    它主宰一切,但它又見不得讓這衆生圓滿它喜歡看着衆生錯過,錯過,永遠錯過

    讓這癡男怨女們痛哭流涕的匍匐在它腳下,在那裏尋求一點心理上的慰藉

    金無缺奔出臥房,一路狂奔,來到那片桃花林

    桃花早已落盡,徒留滿樹寒霜

    金無缺仰天長嘯,瘋了似的踢打着冰冷樹幹,直到殘雪紛飛,直到精疲力竭

    他氣喘吁吁的跪坐在雪地上,滿臉的,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的東西凝結成了霜

    “妹妹”

    他木木的念出這個名字,卻覺得如此遙遠,彷彿山長水闊萬里之遙,一切猶同鏡花水月,粼粼波光捧起了她的笑,破碎卻美好得教人心疼。

    他不知道旁人是否有過這般感觸,愈是抓不住的,明知是抓不住的,便偏想要搏上一把,想要證明與衆不同,想要證明卓越出衆,直至走到後來,後來站在高點,回頭看,其實都不是。

    不過是愛上一個人,也想讓她愛着自己。

    想要日日相見,盼望分離永不到來,白晝太長,夜晚太短,來不及擁抱纏綿,來不及說愛你永遠。

    他的癡他的狂,他所有犯過的錯,不過是執着的一種。

    妹妹

    妹妹不會知道,他念出她的名字,心便滿了,滿的溢出來,流遍周身,四肢百骸都是甜。

    他只想愛一個人,不在乎她是誰。然而等他彌足深陷,才恍然憬悟,原來一旦錯過,便成了禁忌

    他就此躺在了雪地裏,追憶當年的那個情劫,那抹淺笑,那抹香

    正當思緒翻飛時,門口傳來細小響動,金無缺睜開眼,初晨的陽光拖長了女人纖柔的影,迎春端了湯藥進來,笑容是一貫的溫婉含蓄,但比之從前多了幾分羞澀

    “相公醒了,先喝點小米粥,再喝藥吧”迎春把托盤放在桌上,柔聲對自家相公說道。

    金無缺見她如此柔順,頓時心生愧疚,忍不住抓了她的手,在掌心揉捏,指尖略有些粗糙,但勝在綿軟,柔若無骨,他瞧着她手背上一道細小疤痕,輕聲問道:“這疤怎來的”

    迎春面露嬌羞,但還是側身坐在牀邊,把另一手覆在男人手背上,“那年李家落了罪,妾身一家流落到上河彎鎮一家十幾人擠在一個小院裏,

    爺爺奶奶過世了,父親,兩個哥哥都身受重傷,嫡母又多病,那時正值災年,妾身帶着五妹妹去山間樹林四處尋野菜,

    不慎掉下深溝,被石塊劃傷了手”

    金無缺心生憐惜,細細去撫那一道粉紅痕跡,溫熱的觸感薰着她,她忍不住想抽開手,卻遇上男人似水的眼眸,他擡頭看她,“還疼麼”

    如鯁在喉,她說不出話來,待到他低頭,這才默默流下些許眼淚來,隨即又拭乾了眼角,那雙杏眼仍是黑白分明,

    彷彿曾經的一切傷心難過或是感動撫慰都不曾發生過,她仍是柔柔的笑着,“事情過去太久了,妾身都記不太清了再苦再難,終究是熬了過來”

    “迎春,其實”面對這麼一個人,容忍而善良的女子,金無缺心中的愧疚感更重,他剛想同她坦白。

    迎春的心沉下去,笑容卻愈發美,這美麗,太過淒厲,總讓人不忍卒讀。她急忙用手捂住男人的口,輕聲說道:“夫君,你什麼都不要解釋,不要說不要”

    見她那悽苦容顏,金無缺皺眉,片刻才嘆息道,“可是讓我騙你,我心裏苦得很。”

    迎春又輕聲道:“世人偕苦,夫君的過往,妾身有所耳聞,但自你我拜堂之日起,妾身就決定要陪夫君甘苦與共”

    面對如此表白,金無缺更是無力承受他並未給她相應的承諾與回報,因爲他說不出違心的話

    金無缺端起桌上的粥,幾口喝完,然後又擡起苦味濃郁的湯藥,一飲而盡

    迎春幫閉上眼的金無缺掖好夜子,欲言又止,許久之後,終是默默退出房間。

    其實她還有許多話未曾說出,比如,“你是否曾對很多你所鍾情的女子說,今生唯獨愛你一人,其餘不過點綴。”

    “是否所有訴鍾情的女子都是不同”

    她心中冷寂,原來男人都長着同一張臉孔,何必爲他傷心難過。

    蒼穹自倨傲,冷月獨徘徊。

    迎春擡頭望了一眼浩淼雲天,笑笑說,愛是什麼呢

    是一輪高照的月,是一團熊熊的火,月變幻,火灼手,看上去美好罷了,但也只需看上去美好即可。

    這世間,情愛對於多數人而言,光想想都覺得奢侈而自己更不應該奢望,像這樣的盲婚啞嫁,還真能尋到今生良配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