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農門一品夫人 >第一百三十一章 春將至
    年關己近,本就該治辦年事了。而年事最重要者莫過於祭祖,所以李老爺那邊派人過來先把宗祠打開,派人打掃,同時收拾供器,爲祭祀作準備。

    其次是壓歲,就是發放壓歲錢。將軍府的壓歲錢做的很精緻,用一百五十三兩碎金子鑄了二百二十個小錁子,有梅花式的,有海棠式的,還有筆錠如意、八寶連春等等不同樣式。

    三是送年禮,李家收受的大宗禮物當然是皇上賞賜的封地的租銀收入,摺合銀子有二千五百兩之多,桃源鎮的那點租銀也送過來了。

    還有暗裏頭的旁人自然不會知道,但是野牛嶺倒是來人了,扮成了送年貨的,拉了五車野味乾貨進府

    沈清現在身體倒是恢復得差不多了,看着府中一片歡天喜地的場景,她不禁感嘆,原來這時間,真的不會因一個人而停留

    半個月前,這府上一片陰氣沉沉,下人們走路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驚動了傷感中的主子。

    半個月一過,沈清的心裏依然寒冷徹骨,但周圍的一切,早就翻過了一頁,恢復了活力

    沈清在大滿的陪同下,來到那日自己落水的荷花池邊,池子邊上早已經砌起了漢白玉的圍欄

    行至旁邊的小亭子裏坐下,靜靜的看着這一池冬景

    可憐盛夏裏,那一池荷花灼爍滿庭芳,眼前卻是已是慘淡韶光,萎頓一幕枯荷凋敗色,墨綠荷葉片片老,一朵露珠兒也撐不住,晃悠悠落塘中

    唯剩一抹南山霧,水煙空。

    李凌寒官服未換,身披藏青色斗篷,流星大步跨進院中,背脊剛直,凜凜風姿穩健,哪還有一絲病態乍見面便知是富貴人家富貴人,自由一派天資,氣韻非凡,丰神俊朗。

    那濃黑的眉刀劍般凌厲,眉心緊鎖,問迴廊中垂首站立的大東,“天這麼冷,二奶奶怎麼出來了”

    大東壓低了聲音,答:“回二爺,奴才勸過,但二奶不聽,只叫奴才們走遠些,這已是兩個時辰過去了”

    廊下離她坐處小亭五六十步遠,只遠遠瞧見她雖身着白色大氅,卻仍顯單薄如紙的身影。

    裏面是青綠色衫子,白紗裙,三千青絲紛紛擾,一根碧玉簪,鬆鬆挽一個芙蓉髻,慵懶姿態由人去。耳邊散落絲絲髮,寥寥隨清風飛轉,漂游。

    身前即是蕭蕭瑟瑟一池冬意農,青蕪紅蓼皆是慘淡光景,襯得那人入畫中,煙雲縹緲,紫霧香濃,匆匆一瞥,便心傷情怯,難忍,意難忘。應知花落如人,生死自有時,推手,隨它去。

    李凌寒多想上前擁她入懷,確又怕驚擾了她,不忍心打攪於是只是立在原處,靜靜的看着美人憑欄。

    冷風又起,李凌寒最終還是提步上前去,愈近,愈覺這背影悽苦,行至小亭中,大滿立刻福身行禮,道一聲:“二爺”雖是盡力壓低了聲線,卻仍是突兀

    她適才緩緩起身來,那白裙兒落地,隨她身姿在地面上浮動,原來那白裙最下頭還染了細細一圈桃花明豔色,紅紅開在雪色原野間,早早開,早早落。

    繡鞋上白蓮花朵朵怒放,接着裙上桃紅春色,隱約間,似有暗香浮動,沁鼻香。

    耳中一對珠光圓潤的彎月墜子,勾着耳垂上一小塊福氣團,微顫,猶似風動,不停歇。聽她聲音平息,冷淡應對說:“是我執意要出來走走的,你莫怪他們”

    李凌寒心中輕嘆了口氣,也不言語,負手立於亭中,一襲官袍分毫不亂,面上輪廓剛硬爽利,眉目間英姿勃勃,一見便知是戎馬戰將,當世英豪,萬千人骸骨中衝殺,自有一番豪壯氣度,虎步龍行,英英玉立。

    這是半個多月來,兩人第一次這麼平靜的站在一處,心中皆有感慨,又一陣冷風襲來,沈清忍不住攏了攏身上大氅

    正在這時,身後一股熱氣襲來,沈清轉頭,只見李凌寒已解下了身上的斗篷,包裹在了自己身上

    這近了仔細一看,才發現男人也憔悴了不少,那黝黑深邃的眼中,意隱隱有些血絲

    也許是受了那熟悉的氣息與溫熱的蠱惑,沈清競鬼使神差的伸出冰冷小手,撫上這張男人味十足的俊臉 但當手接觸到那溫熱,雙眼接觸到男人眼中的熾熱狂喜時,沈清猛然夢醒,飛快的想縮回手

    但男人哪裏肯,他伸手寬大略有薄繭的手,緊緊的握住女人冰冷的小手,細細摩挲

    女人呆愣,男人乾脆等一下身子,把女人的雙手,拉到脣邊,細細的親吻

    彷彿又回到了之前,每一個抵死纏綿的時刻

    原本以爲,醒時夢已深,那痛楚深邃,似一塘白荷瞬間枯敗,沉沉如死,碧水青山,處處凝魂,朱顏對鏡,全是傷。

    卻不曾想,這樣的兩個人愛與恨不斷糾纏,痛苦與甜蜜時時相伴,時日一久,競品不出,現在的生活,究竟是苦還是甜

    對眼前的人,究竟是愛還是恨

    嫋嫋涼風起,吹皺了一池冬意,吹捲了她晨霧般輕薄的裙角。那風來,那霧散。

    他越發將她面容瞧得清晰。她只留給他纖薄側影,悄然浮動的風輕吻眼角,皎皎明月一般無暇面龐。猶見她身子一顫,咬脣,脣色蒼白得發紫。

    李凌寒皺了眉,眉心一刀一刀深切,似爲早謝荷花鐫刻。

    “人生百歲,離別易,相逢難。”未逢淚盈盈,只望見她轉過臉來,略略勾了脣角,淺淺笑,一二縷青絲拂過面頰,便又垂了首,男人伸手來,將她臉頰碎髮撥到耳後

    撫摸着她如玉臉龐,無限懊惱的輕語道:“對不起對不起”

    沈清看着男人苦澀神情,以爲他是哭泣那無辜逝去的孩兒,心中又一痛,又刺道:“何必說對不起呢這孩兒的命,本就是您賜予的,如今沒了,也是他沒那福氣”

    李凌寒如何會聽不出她話中的諷刺,但事情也怪他,當時氣昏了頭,不聽她解釋

    沈清起身站了起來,此時大滿已知情識趣地退出了亭子,她走到亭邊,面朝一湖殘荷,身後卻是濃的化不開的悲痛,生生影藏在暗影之中,不與人說一字。

    李凌寒默然,荷塘中冷香凝綠,愁雲慘淡,一池蕭索冬意

    交錯的痕跡,來了又去,他只得說道:“待過了冬天,送你去山谷裏住幾日,那裏現在變化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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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裏忙得很,沈清倒是無事一身輕,搭着親自設計的蓮花軟枕,斜依着身子,懶懶,悽然笑,似梨花吹雪,遍地茫茫白羽,漂游無蹤跡。

    “二奶奶的心應該放寬些,不要儘想傷心事”小紅邊幫她蓋上小毯,邊輕聲安慰道。

    “傷心傷情又如何躲在被子裏哭一場,鬧一場。明朝早起,還是死的死活的活。何曾因你滿地傷心而變了天地

    日子一樣要過,無妨,且讓它好好過。人生百歲,七十者稀,一轉眼,一輩子也就這樣混混沌沌走到頭。無需着急,很快,很快。”

    “主子,奴婢知您心裏頭苦。可您別這樣,您哪怕掉一滴淚也好,別這樣硬撐着這樣的事,怎麼捱得過”

    沈清單手撐着身子,往前稍探,一手端着小紅下頜,細細看她淚光滿布的臉,輕笑道:“傻姑娘,這就要過年了,還哭,豈不是要哭整整一年倒時候哭腫了的眼,找不着婆家,我可不幫你。”

    又取了帕子遞給她,見她囫圇擦一把,還抽抽噎噎,便問,“小紅今年十幾了”

    小紅道:“十六了。”

    沈清隨手將腕上玉鐲子取了賜予她,調笑道:“都快是老姑娘了,待這一陣子過去,我便給你尋個好人家嫁了,省的日日在面前碎嘴,煩得很。”

    小紅作勢又要哭,青青一手指在她脣上,輕責,“還敢哭,明天就將你送給大東。”

    小紅臉一紅,忙擦了眼淚,跪在地上,重重磕了頭道,“奴婢願一輩子跟着二奶奶,伺候主子,不嫁人。”

    沈清不禁輕笑道,“那可怎麼辦看來大東要去廟裏當和尚了應該也不至於,聽張媽講,她前天還見廚房陳大娘的門閨女,往大東手裏塞鞋墊呢”

    小紅一頓,見二奶奶正盯着自己看,臉又一紅,羞澀的低下了頭心裏想,大東雖然傻了點,其實人還是不錯的,而且又是二爺器重的人

    兩人正聊着,門外張媽輕聲稟報道:“二奶奶,孔師傅過來了說是二爺安排的”

    沈清一聽,也起身應道:“那就讓她的小廳裏面侯上一會我馬上就到”

    待把做衣服這事記錄完,沈清剛好可以去看看女兒在生病期間,張媽受到李凌寒安排,每日都要把女兒帶到她牀邊,同她聊上一個時辰。

    想到女兒,沈清心裏暖了起來還有自己的另一個孩兒,現在都四歲多了,上次回孃家,沈清把一對雕兒留給了兒子,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長大

    柳先生確實是個好先生,不但能教好女兒的琴棋書畫,還把女兒的品性教育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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