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贅婿 >第一〇五〇章 暮雨瀟瀟 成都八月 (上)
    成都八月。

    給都江堰帶來告急洪水的暴雨季節纔剛剛過去,留下了小小的尾巴,惱人的秋雨打落樹葉,仍舊一陣一陣的侵擾着已經成爲華夏軍政治文化中心的這座古老城池。這些天裏,城市的泥濘就像是應了天下各方敵人的詛咒般,一刻也沒有幹過。

    變得枯黃的樹木葉子被雨水打落,掉落在惱人的泥濘裏,等待着給這座古城的排水設施帶來更大的壓力。路面上,許許多多的行人或小心或急促的在街巷間走過,但小心也只是短暫的,路面的泥水遲早會濺上那些漂亮而嶄新的褲腿,於是人們在抱怨之中,咬咬牙管,慢慢也就無所謂了。

    有仍舊天真的孩子在路邊的屋檐下打鬧,用浸溼的泥巴在房門前築起一道道堤壩,防禦住街面上“洪水”的來襲,有的玩得滿身是泥,被發現的媽媽歇斯底里的打一頓屁股,拖回去了。

    一匹匹高頭大馬拖着的大車在城內的大街小巷間穿行,偶爾停靠固定的站臺,穿着打扮或新穎或陳舊的人們自車上下來,躲避着泥水,撐起雨傘,人流來去,便是一片傘的海洋。

    大大小小的酒樓茶肆,在這樣的天氣裏,生意反而更好了幾分。懷着各種目的的人們在約定的地點碰頭,進入臨街的廂房裏,坐在敞開窗戶的茶桌邊看着下方雨里人羣狼狽的跑動,先是照例地抱怨一番天氣,隨後在暖人的茶點陪伴下開始談論起碰面的目的來。

    “你不知道,城外的路面,比這裏可糟得多了。”

    “華夏軍大興土木,城外頭都大了一整圈,沒看《天都報》上說。成都啊,自古便是蜀地中央,多少代蜀王陵墓、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在這裏呢。說是去年挖地,觸了王陵啦……”

    “華夏軍衙門裏是說,發展太快,排水配套沒有完全做好,主要還是外頭排水的口子不夠,所以城裏也排不動。今年城外頭可能要徵一筆稅嘍。”

    “挖溝做排水,這可是筆大買賣,咱們有路子,想辦法包下來啊……”

    “七月還說軍民一體,想不到八月又是整風……”

    各種各樣的訊息混雜在這座忙碌的城池裏,也變作城市生活的一部分。

    下午時分,成都老城牆外最先興建也最爲繁榮的新廠區,部分道路由於車馬的來去,泥濘更甚。林靜梅穿着蓑衣,挎着工作用的防水皮包,與作爲搭檔的中年大媽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前行的路上。

    她被調配到成都的時間還不久,對於周圍的情況還不是很熟,因此被安排給她搭夥的是一名早就在這邊參與了工廠區開發的老華夏軍炊事員。這位女炊事員姓沈名娟,人長得三大五粗,並不識字,林靜梅初時不知道她爲什麼會被調來教育部門工作,但過得幾日倒也明白了,這女人的性格像母雞,鎮得住孩子,也非常護崽,林靜梅過來跟她搭檔,算得上是補足對方文字工作的短板了。

    她們現在正往附近的廠區一家一家的走訪過去。

    “我們是教育部的,關於最近就要開始的‘善學’計劃,上頭應該已經跟你們發了通知。這是命令的原文,這是戶籍部門之前彙總的掛在你們這邊的外來孩子的情況,現在要跟你們這邊做一下對比和核實。九月初,這附近所有的孩子都要到‘善學’上學,不能再在外頭亂跑,這裏有費用的章程……”

    “還要出錢啊?”

    “基本的費用我們華夏軍出了大頭了,每天的飯菜都是我們負責,你們承擔一部分,未來也可以在要交的稅收裏進行抵扣。七月底你們開會的時候應該已經說過了……”

    “你們那麼多會,天天發文件,我們哪看得來。你看我們這個小作坊……先前沒說要送孩子上學啊,而且女孩要上什麼學,她女孩……”

    “女孩也必須上學。不過,只要你們讓孩子上了學,他們每次休沐的時候,我們會允許適齡的孩子在你們工廠裏打工賺錢,貼補家用,你看,這一塊你們可以申請,如果不申請,那就是用童工。我們九月以後,會對這一塊進行清查,將來會罰得很重……”

    “你們這……他們小孩子跟着大人做事本來就……他們不想上學堂啊,這自古以來,讀書那是有錢人的事情,你們怎麼能這樣,那要花多少錢,這些人都是苦人家,來這裏是賺錢的……”

    十家作坊進入八家,會遇上各種各樣的推諉阻撓,這或許也是教育部本就沒什麼威懾力的緣故,再加上來的是兩個女人。有的人插科打諢,有的人嘗試說:“當時進來是這麼多孩子,但是到了成都,他們有一些吧……就沒那麼多……”

    沈娟便起身:“你說什麼?”

    林靜梅的目光也沉下來:“你是說,這裏有小孩子死了,或者跑了,你們沒報備?”

    名單核對的工作進行得頗爲艱難,甚至偶爾會遇上態度更不善的,開始炫耀跟華夏政府的某某官員有關係的,大嚷着讓她們滾出去,有的廠區保安會被沈娟拍倒在地,有些時候,林靜梅則興致勃勃地開始詢問對方的“關係”是誰,拿出小本本來,做出簡單的記錄,一直到對方的... 對方的臉色不自信地驚疑起來。

    這注定不會是簡簡單單能夠完成的工作。

    而除了她與沈娟負責的這一塊,此時城外的各處仍有不同的人,在推進着同樣的事情。

    “七八月這天氣真是煩死了……”

    在一片泥濘中奔走到傍晚,林靜梅與沈娟回到這一片區的新“善學”學堂所在的地址,沈娟做了晚餐,迎接陸續回來的學校成員一道喫飯,林靜梅在附近的屋檐下用水槽裏的雨水洗了腳。腳也快泡發了。

    彭越雲過來蹭了兩次飯,說話極甜的他大肆誇獎沈娟做的飯菜好喫,都得沈娟眉開眼笑,拍着胸脯承諾一定會在這邊照顧好林靜梅。而大家當然也都知道林靜梅如今是名花有主的人了,正是爲了這定親後的夫婿,從外地調入成都來的。

    暫時並沒有人知道他們與寧毅的關係。

    喫過晚飯,兩人在路邊搭上回內城的公共馬車,寬敞的車廂裏常常有許多人。林靜梅與彭越雲擠在角落裏,說起工作上的事情。

    “如果只是教育這邊在跑,沒有棒子敲下來,這些人是肯定會耍滑頭的。被運進西南的那些孩子,原本就算是他們預定的童工,現在他們跟着父母在作坊裏做事的情況非常普遍。我們說要規範這個現象,實際上在他們看來,是我們要從他們手上搶他們本來就有的東西。爸爸那邊說九月中就要讓孩子入學,恐怕要讓商務部和治安這邊聯合有一次行動才能保障。但最近又在上下整風,‘善學’的推行也不止成都一地,這麼大規模的事情,會不會抽不出人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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