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贅婿 >第一一〇八章 大江歌罷掉頭東(七)
    日與夜循着時間的軌跡交替了一遍。

    古老的城池在火紅與灰黑之間便又浮沉了一輪。。。

    在江寧城的邊緣,秩序已愈發混亂不堪,規模大大小小的火拼與廝殺偶爾爆發一陣,只有隸屬於公平王“龍賢”傅平波以及“軍賢”林角九麾下的隊伍仍舊在嘗試維持秩序,驅逐廝殺者,但偶爾,即便是這些執法隊,也會遭遇到成羣結隊的挑戰。

    城市內圍的核心圈還保持着一定的太平,比武大會已進入半決賽,優勝者們時不時的還在金樓設宴,對於參加這次熱鬧的俠客們來說,這裏固然有些亂,可亂得越厲害,也越是吸引了天下人的目光。就江湖人而言,能參與這樣的盛會,只是無尚的榮光,至於在這樣的狀況下如何保護自身——戰爭都沒來,些許的殺人越貨、街頭火拼,又算得了什麼?

    每一個人都是這樣的說的。

    當然,對於公平黨五方這次江寧大會的進度,更多的人實際上鬧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五位大王相互之間發生了衝突,大會上鬧得不可開交,因此城內的狀況也愈發惡劣——這是許多人都更能接受的結果。

    即便是從各地而來,嘗試下注結盟的各方勢力,多數也是將這次因讀書會而起的摩擦看成了一場普通的政治博弈。臺上博弈,臺下就會動手,等到談妥了,所有的衝突方自然都會偃旗息鼓。畢竟過去和樂融融的公平黨一直都發展順利,江寧的大會又造了這麼久的勢,總不至於因爲某方的任性就真的談崩了吧?

    人們或迷惘或狂熱地參加到了這次廝殺中來……

    當然,九月二十,公平王將要攤牌的訊息在城內傳開並醞釀了一日,所有人都大概明白,事情將要進入新的階段了。

    這一天的比武結束後,城市內圍各方的慶祝與外圍的衝突與廝殺都愈發激烈,各式的喧囂猶如狂歡,直至凌晨才偶有平靜。尋仇者們趁着這“最後”混亂的當頭各行其是,也有幾位大王麾下的中層團體,也嘗試在公平王表態前,炫耀自己的力量與肌肉,以期待在正式的談判中給予上頭更多的籌碼。

    人們來來去去,慘叫聲、呻吟聲響起來,又在喧囂中漸漸的消失,鮮血流淌、鮮血乾涸……五湖客棧廢墟前的橋洞下,躲在這裏的人們也見證了一場場的鬧劇,那些身影時不時的出現,時不時的消失,有時候在視野中倒下,有的人摔下石橋,屍體順着水流遠去……

    陽光升起來時,城市似乎平靜了一陣。經歷了幾天的混亂,河堤上方的道路上滿是垃圾,河堤那邊被燒燬的廢墟里,有流民打起了棚屋,依靠簡陋的條件暫時居住,而沿着廢墟過去,更多仍舊成型的院落周圍,都已經豎起圍牆、堆起攔阻,隨時都有人在上方巡邏了。

    混亂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過來。

    “站住!”

    “別讓他們跑了……”

    “宰了他們……”

    亂糟糟的。

    清晨的霧氣剛剛散去,此時從道路上首先是跑來的,是揹着包袱、身上帶傷的三道身影。七八名江湖漢子追逐在後方,這些人各持刀槍,其中有兩人的身後插了“閻羅王”麾下“阿鼻元屠”的旗子,大聲呼喝、儼如流匪。

    道路旁的房舍後方,有人從圍欄後方探出頭來,打量這混亂而又尋常的一幕。五湖客棧廢墟里的棚屋當中,眼見變故過來,幾名握有刀槍的漢子便也在廢墟邊上相攜而立,緊張地觀望動靜,也保護後方窩棚裏更爲孱弱的家人。

    “救命啊……”

    被追逐的三人身上傷勢有輕有重,其中一人鮮血淋淋,滴了一路,他們一面奔跑,一面帶着哭腔向四周求救。但眼見後方那“阿鼻元屠”的旗幟,周邊的房舍間也沒人敢在此時出頭,只是警戒對方不朝自己這邊過來而已,至於後方的追逐者,一面奔跑大喊,一面也在大量周圍,時不時的露出警告的神色,甚至開口大喝:“看什麼看!”

    “阿鼻元屠做事——”

    “抓捕讀書會逆賊——”

    河畔的橋洞邊,小光頭攀在路旁同樣看着這一幕。揹着包裹的三人奔跑過去了,隨後是追逐者也呼呼喝喝地過去。他回過頭去,河畔正在燒火,瀰漫着一股藥味。

    小和尚朝坐在火邊的大哥龍傲天道:“阿鼻元屠又在殺人。”

    橋洞之中,躺在那兒的兩道身影都像是進入了彌留狀態,女子月娘的身體在昨晚抽搐了好一陣,暈厥後已許久沒有動彈了,薛進蜷縮在一旁也不知道有沒有睡下——他的狀態只比月娘稍好——缺食少藥,長期心力交瘁的狀態下,人的意識其實也已經變得迷迷糊糊的,寧忌也無法從呼吸上辨別他的意識是否清醒,他坐在藥罐前,也像是呆在了那兒。

    “阿彌陀佛。”小和尚低吟了一聲,“小衲知道師父爲何讓我來這裏了……這也是衆生相。”

    他過去在晉地長大,晉地也鬧饑荒,也打仗,甚至人人相食,但並不像江寧表現得這般狂暴而混亂。

    剛剛來到這裏時他甚至覺得這裏是有希望的,人們都想獲得一個好的前程,但越是這樣,人們相互之間的廝殺越是激烈,甚至大部分時候,都表現得更加莫名其妙起來。

    “我已經開始討厭這裏了。”

    過了一陣,橋洞那邊的大哥“龍傲天”才帶着厭惡地說了一句,隨後道:“……他們又回來了。”

    他後半句指的是另一件事。話音才落,便見有兩人從河堤邊下來,探着頭朝橋洞這裏打量了幾眼,這是之前追逐者裏的其中兩人,一人背上插了旗子,他們看看這裏,又扭頭看看另一側路邊廢墟中的小營地,確定雙方應該不是一夥的。

    “哎,這裏有兩個小崽子……”

    “他們竟然有藥……”

    亂世之中,藥是金貴的東西。

    兩人拿着武器朝這裏過來,看看橋洞下沒有動靜的兩個大人,心中已然有了計較,這看起來像是一家人,兩個大人都病了,或許是拿最後的家當換了些藥材。

    “喂,你們的爹孃……”

    背後有旗子的那人開口說話,年長的少年人盤腿坐在藥罐邊託着下巴,依舊沒有動靜,小光頭背對兩人,嘆了口氣:“阿彌陀佛……”他伸手拿起地上的棍子。

    “……他們可是生病……”

    兩人一面說話,一面前行,小和尚手中的長棍刷的朝後一伸,簡簡單單地擊中了走在前方那人的小腹,收回,再朝上方閃電般的一點,敲在稍後方那背後插旗者的喉結上。

    “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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