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贅婿 >第一二〇四章 幾回落葉又抽枝(七)
    「……話說,我從西南出來……」

    「你爲什麼從西南出來?喔……」

    「那是機密,能告訴你嗎……你爹來了都不能聽……」

    「嘁,吹牛,我爹跟寧先生是哥們……話說回來,你手法真夠輕的,像個娘們。」

    「阿彌陀佛……這叫醫者父母心。」

    「……讓我想起了我家隔壁的小翠……」

    「……」

    「……你問我我就告訴你……哈哈,小翠是條狗……」

    「……那你爲什麼想狗?因爲你喜歡它?」

    足以遮蔽四方視野的巨大榕樹在天空中盡情舒展,榕樹遮蓋的院子裏亮着黃黃的燈籠,夜風輕撫、燈火馨黃,兩隻小狗在石凳前一面治傷一面相互汪汪叫,話語融洽猶如失散多年的親人。

    在戰場上混跡過的小年輕,除了對生死敬畏,對口舌間的一切,其實都無所謂。

    寧忌拿着針線正在給岳雲縫針,他醫術精湛,這方面的德行其實也好,這多少束縛住了他的手腳,讓他無法做出太過分的事情來。至於岳雲,做好無奈挨刀的心理準備後,便表現出了一不怕死二不怕痛的光棍精神,瞪着眼睛滿嘴垃圾話,隨後發現這小狗在行醫時居然心慈手軟,簡直意外之喜,逞着口舌之利,任由對方將他的傷口一時縫成蝴蝶、一時縫成蜈蚣。

    嶽銀瓶的眼角已經抽搐了八次,忍住了七次想要出手揍這兩個蠢貨的衝動。

    她與成舟海、左文軒、曲龍珺一道坐在院落中心的茶桌旁,看着曲龍珺大氣而又優雅地主持點茶。

    下午時分受到成舟海的調撥,由她首先進入懷雲坊的小院抓人。進去之時還有些敵意,然而照面的下一刻,對方便直接反應了過來,直接說道:「我是西南華夏軍的人,不會武功,嶽姐姐不要動手。」而在確認了對方也是女子之後,銀瓶甚至對她產生了些許好感。

    當然,成舟海主事,抓捕的流程還是要走的,此後對方態度鎮定,顯然對類似的事情有所推演,只在看見自己這邊要設計那孫悟空時,有些焦躁地抗議過幾句。而到得此時,對方端坐點茶,並不像許多福州的大家女子那般柔弱,反倒顯得大氣、沉靜,這便令得銀瓶非常羨慕。

    若有機會得學習一二。

    ——在幻想當中,銀瓶覺得自己也是這樣泡茶的。

    兩隻小狗才剛剛熟悉,說話東扯西拉沒有主題,這邊四人也並不催促。左文軒這一天裏心情起伏,已經有些累了,把事情交給成舟海,任由它怎麼發展;銀瓶心煩,但權且忍耐;曲龍珺倒是一面泡茶一面聽着寧忌與岳雲的鬥嘴,她嘴上不說,心裏只覺得小龍活潑可愛,口才好還比這個大猩猩有風度,嘴角便噙着微笑,得意。

    成舟海則在細細觀察着眼前的少女。他上午已經試探過對方,知道少女並不完全清楚寧忌的身份,當時的首要任務是安排寧忌,曲龍珺的重要性便不高,但眼下寧忌已經被拿捏住,看他對這少女的重視程度,以及這少女所表現出來的氣質、談吐,對於她的具體身份、來歷便有些好奇起來。耐人尋味。

    至於寧忌出來的理由、經歷,左文軒已經說了一些,更具體的事情反正得說到的,他也並不着急。

    這邊泡過一輪茶,那邊的插科打諢才告一段落。寧忌說起自西南出來的見聞:最初的那一羣同行者,如「大有可爲」陸文柯,「尊重神明」範恆,「冷麪賤客」陳俊生以及王江、王秀娘父女,還有些親切,而不多時,便說到通山一地的見聞與變故,說到王秀娘受辱以及通山李家等人後續的威脅時,岳雲已經一巴掌往石頭凳子上揮了下去,不能容忍。

    「若是我在,非得剮了這幫人!」

    「是的吧?」寧忌瞥他

    一眼,冷冷的臉上透着些許得意。

    之後說起自己的安排:先是做出了顧全大局的忍耐,待到將這些同伴送走,方纔離隊折返,隨後一路殺殺殺,先是打殘了趁夜晚過來找茬的幾隻小嘍囉,隨後去到李家鄔堡幹掉敢在他面前亂踢凳子的吳管事,後來又順手殺掉了石水方……這是他的得意之作,一面說一面比劃。此時岳雲身上的傷勢都已處理完畢,出於義憤也跟着比劃兩下,心潮澎湃,然後寧忌就拍着凳子跳了起來,往岳雲臉上一指。

    「我就是在那裏見到那個叫嚴雲芝的小***的——」

    「——嗯?」岳雲臉一扁,感到不妙。

    「她們什麼彈弓劍跟李家的那幫壞蛋是一夥的!而且她是屎寶寶的姘頭!」

    爲了這件事,寧忌備受委屈,此時手舞足蹈,開始說起嚴家堡與李家、與公平黨一衆壞蛋的關係,然後又將他們一幫武功低微的***切磋時的尷尬場面複述一遍,回憶起嚴雲芝的武藝,岳雲與銀瓶一時間竟覺得他的話語頗爲有說服力。

    此後寧忌守在通山縣,又相繼殺了當初作惡的徐東夫婦以及數名嘍囉,在得知「大有可爲」陸文柯竟敢回頭喊冤的事情後,自己計上心來,抓了嚴雲芝去要求換人,委實稱得上一着妙棋,再到之後折返殺死縣令,他在通山縣的一系列行動,委實稱得上豪邁任俠、雷霆手段、大快人心。而唯一耐人尋味的,便是他在釋放嚴雲芝時說的那一句話了。

    當時在江寧城裏偶遇嚴雲芝,岳雲見她武藝一般卻堅韌不屈,自然頗有好感,但此時聽了寧忌的陳述,代入其中,許多地方竟覺得便是自己也會這樣做。猶豫半晌,也只能跳起來說:「就、就算這樣……你也不能瞎說啊……」

    「什麼不能瞎說!」寧忌也跟着跳,「他們是壞人!他們跟壞人是一夥的!我還用得着顧及她的名聲!我告訴你,我們華夏軍做事,就是這樣的——」

    「到最後還不是搬起石頭砸你自己的腳!」

    「我呸,那些含血噴人的傢伙,我遲早全都弄死——」

    「我來說句公道話,我覺得還是你太沖動……你還年輕……」

    「……啊?你說什麼狗話……你不會說狗話就不要說——」

    寧忌一番叫囂,岳雲陰陽怪氣幾句,兩人差點又打起來。

    對於通山的系列經歷,寧忌曾對曲龍珺提過一次,只是當時着重於「洗清」自己的污名,對於事情的經過一筆帶過,有些含糊。曲龍珺這邊則由於察覺到寧忌心中的在意,對整件事情並未深究,到得眼下才明白這一切的來龍去脈。她素來仰慕少年身上的俠氣,此時聽着這經歷,心中卻是溫暖,覺得自己是託付了對的人。

    至於成舟海與左文軒,知道對這些事情說教無用,便也懶得開口。那邊吵嚷一陣,直到成舟海說了句:「然後呢。」方纔漸漸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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