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贅婿 >第九〇四章 大地驚雷(六)
    硝煙的氣味飄散,血的味道充盈口鼻之間,那種不舒服的感覺,一輩子都難以習慣。

    “兔崽子退了”的聲音傳來之後,毛一山纔拿着盾牌朝山北那邊跑去,廝殺聲還在那邊的山腰上繼續,但不久之後,就也傳來了敵人暫時退卻的聲音。

    “搜屍體把他們的火雷都給我撿過來”

    毛一山一面去往制高點的大石頭,一面用沙啞的聲音在下着命令:“還有幾門炮”

    “還有三門小的。”

    “拖到北邊去,敵人往前衝就給我集火雷長石守的那個口子讓他們結不了陣”

    “火雷儘量給南邊小薛金狗的火雷給我選好位置扔,從上往下威力不錯,咱們的手榴彈集合起來看看還有多少”

    “各連各排都點點身邊的人”

    “急救先包起來”

    呼喊之中,他拿着望遠鏡朝山下望,附近的山溝山麓間都時女真人的兵馬,熱氣球在天空中升了起來,看見那熱氣球,毛一山便有些眉頭緊蹙。

    “他孃的”

    開戰至今,擔任觀察工作的熱氣球兩邊都有,過去陣地戰的時候,彼此都要掛上幾個警惕周圍。但自從戰場的局面彼此穿插、混亂起來,熱氣球便成了明顯的位置標識,誰的熱氣球升起來,都難免引起斥候的光顧,甚至在不久之後遭到大隊的猛撲。

    眼下這隊女真人敢把氣球掛出來,一方面意味着他們鐵了心要把握清楚情況,喫掉山上自己這一隊人,另一方面,或者是因爲他們還有着其他的謀算,因此不再顧忌熱氣球的忌諱了。

    無論如何,對自己這邊,都不會是一件好事。

    不久之後,便有人上來報告,仍能作戰的士兵,尚有三百九十六名。

    “另外,東邊那面懸崖不好下,沒辦法轉移。”

    “不考慮東邊了,人在天上掛了氣球呢。”

    毛一山看了看天空,時間纔剛過中午,熬到夜晚方便突圍的想法,便也有些遙遙無期了。簡易地圖上的標記也顯示,周圍可能沒有能迅速趕到的援軍。

    他想起昨天開撥之前與參謀部傳訊人員碰頭,對方給他的命令是“二月二十三這天傍晚之前趕到白虎漕,在戰機許可的情況下,與一師二旅的友軍一同襲擊拔離速側翼部隊”,命令下完之後,那參謀還提了提:“拔離速、達賚兩支部隊的主力眼下都差不多在預定位置上扎穩了腳跟。參謀部裏有一種推測,他們很可能會在近期進行大規模的穿插,將戰線前推。一旦過了雷崗、棕溪一線,前方的平地更多,女真人進行大規模的集結,便更佔優勢了。”

    “所以若真是遇上,切記保持靈活。敵進我退、敵疲我擾,喫不下的不要硬上。”

    這番話說出來還是在昨天,參謀預計可能還要過上幾天纔會發生,結果到得今天,毛一山率隊穿插的時候就遇上了預料之外的大部隊。

    雨水溪斬殺訛裏裏後,毛一山的這個團補充的人數還不多,來過幾批新兵,又打了兩個月的仗,成員一直在四百出頭徘徊。眼前前方的女真隊伍可能超過兩千,斥候一交手毛一山便往側面撤了,誰知撤退過程中恰巧被另一支斜插而下的女真部隊堵在中間。

    從對方的反應來說,這可能算是一個極度巧合的意外,但無論如何,四百餘人隨後被圍在山上打了近一個多時辰,對方組織了幾撥衝鋒,隨後被打退下去。

    圍住了這支四百多人的隊伍,下方的金國軍隊也有些興奮了,熱氣球都升了起來,就是要提防他們逃跑。對於毛一山而言,這也是常在河邊走、很難不溼鞋的一場經歷。

    由於正月出頭黃明縣的失守,毛一山在過完春節後被迅速地召回了前線,因此逃脫了預定的宣傳計劃。他帶領的團隊在雨水溪堅持到了一月下旬,隨後趁着大霧後撤,再接着,展開了連續欺負對方弱勢部隊的舒心之旅。

    這是在精銳斥候網絡支持下對金國落單部隊的一場精確捕捉。二月的前半個月裏毛一山便打了四場仗,一場是埋伏,兩場是在一次衝鋒中獲得了勝利,毛一山還殺了一名如今在女真前進軍隊中已經不多的漢軍將領。剩下的一場是夾着尾巴逃跑,但也並不艱難。

    到這第五場,被堵在中間了。

    “敵人又上來了”

    有呼喊的聲音響起。

    “孃的,糟蹋了老子的新大衣”

    毛一山低聲罵了一句。他漂亮輕便又保暖的軍大衣是寧毅給的,對方第一次衝鋒的時候毛一山沒有上去,第二次衝鋒玩真的,毛一山提着刀盾就過去了,大衣沾了血,半邊都成了猩紅色,他此時想起,才心疼得要死,脫了大衣小心地放在地上,隨後提了兵器前行。

    “注意局面,有機會的話,咱們往南突一次,我看南邊的崽子比較弱。”

    手下的營長過來時,毛一山如此說了一句,那營長點頭笑呵呵的:“團長,要突圍的話,你、你這大衣給俺穿嘛,你穿着太打眼了,俺幫你穿,吸引金狗的注意。”

    “你穿了我還要得回來嗎”

    “看團長你說的,不不大氣”

    “滾。”

    喊殺聲已經蔓延上來。

    掛在天上的日頭漸漸的西移,並不如山嶺上飄散的濃煙更有存在感。

    石塊漸漸被鮮血染紅了,爆炸的硝煙也一片片的綻放,下午的時間推移往傍晚,在山頭上的華夏軍部隊進行了兩次突圍,但終究未果。經歷的衝鋒,倒是有十餘次之多。

    咬着牙關,毛一山的身體在黑色的煙塵裏匍匐而行,撕裂的痛感正從右手手臂和右邊的側臉上傳來事實上這樣的感覺也並不準確,他的身上有數處創傷,眼下都在流血,耳朵裏嗡嗡的響,什麼也聽不到,當手掌挪到臉上時,他發現自己的半個耳朵血肉模糊了。

    “啊”

    他如同野獸般的叫了一聲,聲音遠得像是從附近的山頭上傳過來的。硝煙之中還有其它的聲音,不遠處的草坡上,是一名被火藥的爆炸染黑了半個身體的華夏軍士兵,他的一條腿已經斷了,鮮血正往外流出去,半個身體半張臉都有各種擦傷,毛一山看見他的手在揮舞,然後才聽到似乎很遠的慘叫聲。

    敵人方纔發起的那一次衝鋒,毛一山率隊以凌厲的攻勢將對方打了回去,但女真人的火雷仍舊造成了一定的損傷。眼下敵人剛剛退去,周圍的人也正找過來,毛一山朝傷員衝過去,試圖將對方抱起來,那傷員的臉上扭曲已經到了極點。

    毛一山的腦袋還在嗡嗡響,喊聲顯得遙遠,淒厲而又混亂,他知道這是眼前同伴的叫聲。對方伸手揪住了他的衣服,毛一山看見他血紅的眼睛都鼓了出來,口中是紅色的,被破片波及的臉上肉翻了出來,此時也是紅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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