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贅婿 >第九九四章 浮塵(下)
    七月二十一凌晨。成都城南小院。

    黃南中、嚴鷹等人都在靜靜等待着外界騷動的到來,然而夜最靜的那一刻,變化在院內爆發。

    一整個晚上直到凌晨的這一刻,並不是沒有人關注那小軍醫的動靜。儘管對方在前期有倒賣軍資的前科,今晚又收了這邊的錢,可黃南中、嚴鷹等人從頭到尾也沒有真正信任過對方,這對他們來說是必須要有的警惕。

    由於還得依靠對方看護幾個重傷員,院子裏對這小軍醫的警惕似鬆實緊。對於他每次起身喝水、進屋、走動、拿東西等行爲,黃劍飛、黃山、毛海等人都有跟隨其後,主要擔心他對院子裏的人下毒,或是對外做出示警。當然,若是他身在所有人的注視當中時,衆人的警惕心便微微的放鬆一些。

    也是因此,變故驀起的那一瞬間,幾乎沒有人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只因眼前的這一幕場景,確確實實地發生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在過去一個時辰的時間裏,由於重傷員已經得到救治,對小軍醫進行口頭上的挑釁、侮辱,或是手上的拍打、上腳踢的情況都發生了一兩次。這樣的行爲很不講究,但在眼前的局勢裏,沒有殺掉這位小軍醫已經是仁至義盡,對於些許的摩擦,黃南中等人也無心再去管束了。

    從背後踢了小軍醫一腳的那名俠客名叫褚衛遠,乃是關家護衛當中的一名小頭目,這一晚的混亂,他自己並未受傷,但手底下相熟的弟兄已死傷殆盡了。對於眼前這小軍醫,他想着折辱一番,也敲打一番,免得對方做出什麼魯莽的事情來。

    寅時二刻,天灰藍灰藍的,最爲簡單尋常的一刻,他從屋檐下走過去,小軍醫正好在前頭,他便撞過去,小軍醫也跨步前行。兩人的身體像是撞在了一起,褚衛遠身形猛地後退,後背撞在柱子上,直到這一刻,除了那大大的後退顯得突兀,一切看起來仍舊十分簡單。

    誰能想到這小軍醫會在衆目睽睽之下做些什麼呢?

    褚衛遠的生命終止於幾次呼吸之後,那片刻間,腦海中衝上的是無比的恐懼,他對這一切,還沒有半點的心理準備。

    身形撞上來的那一瞬間,少年伸出雙手,拔出了他腰間的刀,直接照他捅了上來,這動作迅捷無聲,他眼中卻看得清清楚楚。剎那間的反應是將雙手猛地下壓要擒住對方的手臂,腳下已經開始發力,但爲時已晚,刀已經捅進去了。

    他的身形狂退,撞上屋檐下的柱子,但少年如影隨形,根本未能擺脫半點。如果只是被刀捅了肚子,或許還有可能活下來。但少年的動作和眼神都帶着尖銳的殺意,長刀貫穿,緊接着橫擺,這是軍隊裏的廝殺方法,刀捅進敵人身體之後,要立刻攪碎內臟。

    褚衛遠的手根本拿不住對方的手臂,刀光刷的揮向天空,他的身體也像是突然間空了。恐懼感伴隨着“啊……”的哭泣聲像是從人心的最深處響起來。院子裏的人從身後涌上涼意,汗毛倒豎起來。與褚衛遠的哭聲對應的,是從少年的骨骼間、身體裏急速爆發的奇特聲響,骨骼隨着身體的舒展開始爆出炒豆子般的咔咔聲,從身體內傳出來的則是胸腹間如水牛、如蟾蜍一般的氣流涌動聲,這是內家功全力舒展時的聲音。

    一點帶着些許火光的東西被他隨手扔進旁邊的窗戶裏,也撞開了支撐着窗戶的小木棍。曲龍珺就坐在距離窗戶不遠的牆根上,聽得木窗碰的關上。

    那身形高大俠客的哭泣聲還在晦暗的夜裏傳開,毛海拔刀,亦有人衝將過來,口中低喊:“殺他!”

    少年身形低伏,迎了上去,那人揮刀下砍,少年的刀光上揮,兩道身影交錯,衝來之人摔倒在地,撞起揚塵,他的大腿被劈開了,同時,屋子的另一邊似乎有人撞開窗戶跳出去。

    嘭——的一聲爆炸,坐在牆邊的曲龍珺眼睛花了、耳朵裏嗡嗡的都是響動、天旋地轉,少年扔進房間裏的東西爆開了。模糊的視野中,她看見人影在院子裏衝殺成一片,毛海衝了上去、黃劍飛衝上去、黃山的聲音在屋後大喊着一些什麼,房屋正在垮塌,有瓦片掉落下來,隨着少年的揮手,有人胸口中了一柄小刀,從屋頂上跌落曲龍珺的面前。

    “啊……”她也哭喊起來,掙扎幾下試圖起身,又總是踉踉蹌蹌的倒下去,聞壽賓從一片混亂中跑過來,扶着她就要往外逃,那少年的身影在院落裏高速奔跑,一名堵截他的俠士又被砍開了小腿,抱着飆血的腿在院子裏的不遠處打滾。

    聞壽賓與曲龍珺朝着院門跑去,才跑了一半,嚴鷹已經接近了院門處,也就在此時,他“啊——”的一聲摔倒在地,大腿根上已經中了一把飛刀。曲龍珺的腦袋和視野到得這一刻清醒了些許,與聞壽賓轉頭看去,只見那少年正站在作爲廚房的木棚邊,將一名俠客砍倒在地,口中說道:“今天,你們誰都出不去。”

    院子裏此時已經倒下四名俠客,加上嚴鷹,再加上房間裏可能已經被那爆炸炸死的五人,原本院子裏的十八人只剩下八人完好,再去掉黃南中與自己父女倆,能提刀作戰的,不過是以黃劍飛、毛海爲首的五個人而已了。

    這少年轉眼間變砍倒四人,若要殺了剩下的五人,又需要多久?只是他既然武藝如此高強,一開始爲何又要救人,曲龍珺腦中混亂成一片,只見那邊黃南中在屋檐下伸着手指跺腳喝道:“兀那少年,你還執迷不悟,助紂爲虐,老夫今日說的都白說了麼——”

    院子裏毛海持刀靠近黃劍飛等人,口中低聲道:“小心、小心,這是上過戰場的……華夏軍……”他方纔與那少年在倉促中換了三刀,手臂上已經被劈了一道口子,此時只覺得匪夷所思,想說華夏軍竟然讓這等少年人上戰場,但終究沒能出了口。

    旁邊兩人額上也是汗水涌出,短短片刻間,那少年奔走殺人,刀風凌厲,猶如噬人的獵豹,衆人的反應甚至都有點跟不上來。此時趁着黃南中說話,他們連忙聚在一塊組成陣勢,卻見那少年揮了揮刀,手臂下垂,左肩之上也中了不知誰的一刀,鮮血正在流出,他卻似沒有感覺一般,目光清晰而冷漠。

    “你們今天說得很好,我原本將你們當成漢人,以爲還能有救。但今天以後,你們在我眼裏,跟女真人沒有區別了!”他原本樣貌清秀、眉目和善,但到得這一刻,眼中已全是對敵的冷漠,令人望之生懼。

    “殺了他——”院子裏浮塵擴散,經過了方纔的爆炸,華夏軍朝這邊趕來已經是遲早的事情,陡然間發出大喝的乃是少年扔出手榴彈時仍在房間裏,往另一邊窗戶外撞出去了的黃山。他看似魯直,實則心思細膩,此時從側後方猛地衝過來,少年身形一退,撞破了木棚後方的板子、立柱,整個棚屋垮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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