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贅婿 >第四一五章 惡念東昇(九)
    赤發鬼劉唐死了。

    接近天明的時候,巡邏的士兵發現了劉唐營帳內的不妥。前日在對陣獨龍崗的攻伐之中,劉唐陷入欒廷玉、祝彪合圍,肩上中了欒廷玉一棒,這兩日皆在營帳之中休息。凌晨時分巡邏過來的士兵發現應該守衛在營帳外的兵卒不見了——這樣的事情在梁山之中倒也不是多麼奇怪的事,但他還是朝營帳裏看了看,然後就聞到了血腥氣。

    正在養傷的劉唐被砍去了腦袋,連同看護他的士兵,守帳篷的士兵,一同死在了營帳裏。

    這兩天夜裏梁山軍營之中並不安寧,臨時的整頓軍紀難以立竿見影,但中小頭目對下面的掌控還是抓得更緊了些,因此儘管氣氛緊張,一般人還是比較自覺。然而誰也沒想到,區區兩天多的時間,對方放出的騷動,就已直接蔓延到軍中頭領一級人物的身上來。

    赤發鬼劉唐武藝高強,在梁山之上,是跟隨晁蓋起事的元老級人物,就算後來換了宋江,也是絲毫不敢怠慢。當得知這消息,吳用等人趕過來時,宋江已經在劉唐的屍身前哭了出來。

    “誰幹的、誰幹的,我劉唐兄弟……我劉唐兄弟的頭一定要找回來!找出幹這件事的人,我宋江要將他千刀萬剮!”

    話可以說得很重,但在事實層面,聽說了這件事的頭領一時間就都有些茫然和遲疑。

    誰幹的?人頭已經到哪了?

    前者追索起來肯定相當複雜,而後者。一時間只能當做人頭還在營地當中的可能性去推測,但如果大規模搜營。引起的波動太大。戴宗第一時間安排手下嚴查,同時詢問周圍營帳中劉唐的直屬兵將昨夜的狀況。然而劉唐受傷以來,需要安靜,大家收斂着要麼早睡,要麼去了其它的營帳,這些直屬親兵地位都不低,軍法難管,詢問之後。也沒能發現可用的情報。

    事情神不知鬼不覺,追查起來如此麻煩,對方在軍營中的地位肯定通了天。但這個想法一時間沒人敢說,大家都只能壓在心裏,畢竟可能性雖然不低,但也只是可能性,說出來徒然動亂軍心。對面那惡賊說不定就要捧腹大笑。

    到了大帳之中,衆人暫時只能將這件事壓下來。由於消息管制及時,劉唐的死訊在中層頭目中也未曾傳開太廣,知道的大頭領基本都對屬下下了禁口令,至少暫時得把事情壓住。

    有關此事暫時只能內部做調查。祝家莊眼見便沒有了騰挪的空間,估計小半日便能開始準備進攻莊子。天亮之後,梁山兵將便開始大規模出動,預備清除攻擊莊子的最後一些張開,以其軍隊能在莊子附近完全展開,同樣的清晨。欒廷玉等人還在一撥一撥的放人。

    上午時分,吳用與宋江在大帳外看着戰況。等着消息一波波的傳來,一胸來歇息的將領也聚在附近。戴宗忽然領了人過來,看看周圍,神色有些嚴肅地要與吳用宋江說話,宋江卻以爲是帶來了劉唐的消息,主動贏了上來:“戴院長,可是抓住兇手了。”

    “尚未……有些事情,要跟哥哥說說。此人是被那邊放回來的兄弟……”

    “哦。”宋江點了點頭,努力地保持和顏悅色,“那……”

    他原本的意思是既然放回來了,按以往那樣做就好,但戴宗神色猶豫,他或是不想讓周圍的頭領參與進來,但事實上,大家都已經注意到了他。宋江道:“到底是什麼事,戴院長你便說出來。”

    戴宗咬了咬牙:“劉唐兄弟的頭……在祝莊……”

    宋江愣在了那兒,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面部表情還是扭曲了起來,還未說話,戴宗又道:“那雷鋒……讓他帶話,動手的是營中的一位大頭領……”

    梁山之中首領衆多,雖然此時還未明確排什麼天罡地煞,但要說大小,總還是有個概念的。宋江聽了,氣得吼道:“這等赤裸裸的挑撥離間之詞、這等赤裸裸的挑撥離間之詞……我豈會信他!他擺明想離心我與衆位兄弟,我進了祝家莊,必定要活剮此人!”

    聽說了劉唐的事情,在場衆人都是勃然大怒,有的當場在衝出去帶兵要繼續攻打。衆人心中其實也有些疑惑戴宗此時的表現,他一貫精明,此時竟然會將這種話當衆說出,然而在戴宗那邊,卻意識到這類話語恐怕已經在營內傳開,他在那邊站了片刻,終於又道:“這人……還帶了一邪,我覺得,公明哥哥、軍師恐怕還是要聽一聽,這邪語極其惡毒,但恐怕……壓不住……”

    宋江看了看那俘虜,轉身走向大帳:“那便都進來聽聽,我梁山營內,豈有事情要瞞着衆兄弟!”

    在場衆人有的便表示聽不聽都無所謂,有的則跟着宋江進了大帳,各自驚疑。衆人才進來剛剛坐下,陡然有人來報,道祝莊已經將劉唐首級掛在了莊子外牆上,裏面還叫了人一齊大喊,倒是有人投誠,送了劉唐首級過去。宋江等人沉默半晌,向那回來的俘虜說道:“他讓你帶什麼話,說!”

    那俘虜一臉苦澀,看看衆人,片刻後,終於還是說了起來,不片刻,營內的氣氛就已經變了。

    “……那個人說,營內反應的每一步,他都已經算好了,讓大家自己去看,是不是這個樣子……所有人都心裏有數了,還說,只是兩三天的時間,營地裏就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爲什麼,因爲咱們這邊覺得幼稚的那些事情,都是他故意埋的陷阱,他選了個地方,挖坑的是我們自己……他說,這事情完全說明白了,咱們也沒辦法。投誠的人已經有了,只會越來越多……還有。說軍師是……是……”

    “住口!”

        那邊說得一陣,宋江砰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衆人情知對面說的必然不是什麼好話。然而稍稍印證,從六月初五開始的三天裏,對方一步一步的設下陷阱,如今梁山軍營的整個中下層頭目恐怕都已經被那寫似幼稚的說法感染到,只要讓他們自己意識到這一點,環顧四周的時候……對方這番言論連營帳裏的頭領都覺得無法辯駁。何況是那些人,他們心中的感受,就可想而知了。

    “這等大逆之言,可曾、可曾在營地裏……”

    宋江咬牙切齒地想要詢問,但看看戴宗的表情,就已經明白了,正因爲戴宗意識到事情已經在擴散。控制也已經是徒勞,纔可能允許出現現在的事情:“這次他們放回的大概是最後三十餘人,但只有十餘人……被控制住,大多數……都是中小頭領手下的親信……”

    能夠讓營帳中衆人無法辯駁的言論,這些人聽了,必然也會覺得“可能”有道理。哪怕是這個可能,就算他們心中未曾背叛梁山,也會爲了給自己和兄弟留條路,選擇傳個話讓上頭自己判斷。哪怕他們知道這樣不好,也會想着別人會這樣做。在場的人堆這點都清楚。事情根本不可能壓住,甚至於外面的、裏面的一些頭領。可能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只是誰也不會說出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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