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贅婿 >第四七七章 家人、筆友(下)
    輕輕晃動的火光下,信是這樣的:

    “……自南面的一別,已經快一年的時間了,不知道你身邊的家人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不知道你是不是還像以前那樣任性。分別之後我偶爾才能從一些消息裏得知你那邊的事情,但詳細的情況並不瞭解,我所處的位置也不好更多地去打聽你的事情,那會給你帶來麻煩。當然,我知道你總是能明白大局是什麼。

    往前的路並不容易,這是我們早就有的共識,所以哪怕你走得艱難,我也不會安慰你。我自回家之後,各種事情的發展也不如想象的順利,遇上過一些大大小小的麻煩,但是不用擔心,我都一一擺平了,有很多敵人都已經死在我的手上,關於我這麼厲害的事情,恐怕你也已經聽說過一些了,反正你一早就知道的,對不對?”

    目光看到那句“不會安慰你”時,火光下的少女皺了皺鼻子,她纔不需要安慰呢,但事實上,這句“我也不會安慰你”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卻也彷彿男子正在輕輕摸着她的頭頂,給了她安慰的感覺,讓她覺得有什麼東西沁人心脾地進入了心中。待看到後來那自戀的“對不對”,她便忍不住笑了出來,很像嗤笑對方一番。

    “我纔不知道……”她輕聲說道。

    “……如今我在這邊剛剛站穩了腳跟,我想你也是。北上的朋友給我帶來了你的消息,你現在要做的事情。多年前你父親的事。我很想過來見你,但情況並不允許。如今他可能已經跟你說了我的看法。我也知道,你就算聽完了,也不會抽身離開。所以我也僅僅想跟你說清楚我的期待。

    膽小如我,知道人生當中有些時候,有些事情是不能退的,眼下該是你覺得不能退的時候,我很贊同。阿瓜,道義、信念、決心都是很好的東西。許多時候,哪怕冒着巨大的危險,我們也不該丟下它們,我也不打算讓你丟下它們,那纔是我當初認識的你。我僅僅想提醒你,隨時記住你在做的那些事情,想清楚危險與赴死之間的區別。

    我很想知道。你在南邊的事業,已經發展成了一個什麼樣子,哪怕它們纔剛剛起步,我也很期待能夠看見他們如今的模樣。

    我能夠記得當初我們在那些天裏聊起這些事情時,你的樣子,你笑得很開心。現在我要跟你承認,當時我的心裏是有內疚的。你是聰明人,或許在我們分別時你就有所察覺,我對這件事的熱情,其實是不夠的。之所以這樣,不是因爲它是在騙人。而是因爲我明白其中的艱難。

    你所想要的,每個人都能獨立、自信,每個人都能有能力、有機會抓住自己命運的大同世界,它也許是可以存在的。但在到達那一步之前,需要的也許是一代人、幾代人甚至十幾代人難以想象的付出,我對此不抱太大的希望,但你選擇了去做,即使聰明的你明白這事情有多難。

    這是你要去做的事情,但是請原諒我的置身事外,同樣厲害的我選擇了另外的一件迫在眉睫的大事去處理。我無數次構想過你的失敗,因爲這樣那樣的原因,我只在心底給你留下了一絲的僥倖,也許有萬分之一的機會,許多年後,你排除了許多的困難,我能看見你埋下的種子開始發芽,而那也是我最想看到的一絲可能。

    那個可能,如同你眼下面臨的這場變故,我想提醒你危險與赴死之間的區別。你很聰明,但畢竟年輕,有銳氣有朝氣有怒氣,你會想起你父親經歷的事情,你會看到那些失敗者的慘狀,你會看到你無論如何都想殺掉的敵人,你可以衝過去冒險,但不能衝過去赴死,不要衝動。

    冒着死掉的危險,去爭取最渺茫的勝機,這是做事的態度。但衝着死掉的危險,而努力讓自己死掉,那只是懦夫的行徑。

    在你的身邊,可能已經有不少這樣的人了,包括北上而來的那位朋友,心中恐怕都已有了這樣的準備,聰明如你,可以清楚地看到這些。我無意指責這些人不夠勇敢,人生在世,總有些時候,會覺得很累,會覺得無能爲力,有些時候,他們覺得活下來的人會受千夫所指,會被他人或自己鄙夷,會覺得活下來更屈辱,他們寧願死得其所,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這些人已經比普通人有勇氣,但還不夠。

    一個不成熟的人會爲了偉大的事情勇敢地死去,一個成熟的人,會爲了偉大的事情屈辱地活着。重要的不是活下來的意義,而是事情到最後,有沒有做好。

    我呢,唧唧歪歪地說了這麼多,不知道你是不是明白了,但是我最後想說的這幾句,其實並不爲什麼偉大的事情。整件事情裏,我所說的,其實更多的是爲了我的私心,這件事情也好,你以後要做的那些事情也好,你可以去冒險,去拼命,盡最大的事情尋找勝機。但你肯定會經歷失敗,如果失敗了,你給我活着。

    到那個時候,請你活下來。

    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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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   這纔是我私心裏真正想說的事情。我還想說的是:不要覺得這個說法讓你腦袋發熱,這是冷冰冰的現實,所有的大事,都不是一個人可以做得到的,如果我失敗了,我也會去找你,請求你的幫助,我們拜過天地的,你就是我的人了,而哪怕我騙過你,我們也是夥伴,這不丟人。”

    落款是一個很囂張很惡劣的叉。

    其後還有附言:“看着那位朋友,別讓他死了,讓值得活着的人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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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風吹過來,坐在火光下的少女將那信看了一遍。又看一遍,面上的表情偶爾變幻。但最終。縈繞在她身邊的煩躁氣息安靜了下來,她看着那信紙上的字跡,有時候想笑,但目光依然是平靜的。那封信就如同她懷裏的刀,縱然帶着冰冷的氣息,卻令她感到安寧,火焰滾燙地在心頭燃燒着,卻並不會蔓延到腦海。

    將那信函反反覆覆地看了好多遍以後。她坐了一會兒,才緩緩站起來,山下的風景,夜色中起伏的山勢、蔓延的道路河流都籠罩在一片星月的清輝裏,她偏着頭笑了笑,不由自主地低聲罵道:“死男人……寧毅……”信裏並沒有寫上他的名字,這是她覺得遺憾的。

    但她終於回到小屋裏。拿出長長的盒子,將大刀裝了進去,隨後縛在了背後,走了不遠,找到杜殺。陳凡也在這邊,正跟方書常等人低聲說話。西瓜來時,大家都靠了過來。

    “杜叔,地圖拿出來,我想看看這周圍……我們如今已過了長江,這邊都是官府的地盤。越往前走,越難脫身。不管能不能救出佛帥。能不能殺掉鐵天鷹跟宗非曉,都要先想好後路……”她說到這裏頓了頓,補充道,“想清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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