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贅婿 >第六三三章 一腔熱血,半縷忠魂,說與野狗聽(中)
    冬天的積雪已經完全融化,春雨瀟瀟灑灑,潤物無聲。

    三月中旬,隨着女真人終於自太原北撤,經歷了大量傷痛的國家也從這猝然而來的當頭一棒中醒過來了。汴梁城,政局上層的變化點點滴滴,猶如這春日裏解凍後的冰水,逐漸從涓涓細流匯成浩蕩江河,隨着皇帝的罪己詔下來,之前在醞釀中的種種變化、種種激勵,此時都在落實下來。

    在這場戰爭中的有功官員、軍隊,各種的封賞都已確定、落實。京城內外,對於衆多死者的優待和撫卹,也已經在樁樁件件地公佈與實行下來。京城的官場動盪又肅然,一些貪官污吏,此時已經被查處出來,至少對於此時京城的普通百姓,乃至士人學子來說,因爲女真南下帶來的傷痛,武朝的朝廷,正在重新整肅和振作,樁樁件件的,令人欣慰和感動。

    政局的肅清,加上京城一整個冬天被圍,此時大量商販、南來北往的旅客涌入,一時間,整個京城中的氛圍,生機盎然。文人們依舊開詩會,主題大都變成了知恥後勇、奮發振作的精神,間中夾雜着抨擊女真人殘暴,猶如禽獸豬狗的控訴詩詞。也有些大文人洋洋灑灑、高屋建瓴地寫下文章,詳述人與畜生的區別,論證女真韃子性情野蠻,有悖天理人倫,遲早不得好死,在文人圈子裏流傳出來,也不免讓人心潮澎湃、熱血沸騰,讓人心甘情願地讚美此公此翁的詞鋒凌厲。

    這是普通人眼中的京城局勢,而在上層官場,明眼人都知道。一場巨大的風暴已經醞釀了許久,即將爆發開來。這是關係到守城戰中立下大功的臣子能否一步登天的大戰,一方是蔡京、是童貫、是王黼這些老勢力,另一方,是被皇帝重用數年後終於找到了最好機會的李、秦二相。一旦過去這道坎。兩位宰相的權力就將真正穩固下來,成爲足以正面硬抗蔡京、童貫的巨頭了。

    這風暴的醞釀,令得大量的官員都在私下活動,或求自保,或選擇站隊,即便是朝中小吏。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響,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

    於和中、陳思豐便是這當中的兩人。

    作爲師師的朋友,兩人的起點都不算太高,籍着家中的些許關係或是自行的經營走動,如今兩人一在戶部、一在吏部。任個小吏員,最近這段時間,不時的便被大量的政局內幕所包圍,其中倒也有關於寧毅的。

    京城之中,要說政局與民間的接軌點,往往便是如同礬樓一般的青樓楚館了。官員來到礬樓,偶爾透露些東西,再通過青樓的消息渠道傳入民間上層的富貴人家裏去。這些消息大多模棱兩可,有真有假,於、陳兩人偶爾也會過來一趟。說說這些事情。

    “……早兩日城外武瑞營,武狀元羅勝舟前去接手,不到一個時辰,受了重傷,灰溜溜的被趕出來了,如今兵部正在處理這件事。吏部也插手了。旁人不知道,我卻知道的。那武瑞營乃秦紹謙秦將軍麾下的部隊,立恆也身處其間……老實說啊。如此跟上頭對着幹,立恆那邊,也不聰明。”

    礬樓師師所在的小院裏,陳思豐壓低了聲音,正在說這件事。師師皺了皺眉,爲他斟茶:“現在鬧出什麼問題了嗎?”

    “羅勝舟是譚稹的人,出了這等事情,譚大人的面子怎麼可能掛得住。而且此時京城內外風聲都緊,尤其兵部一系,如今是重中之重了,出了這等事,一定是要嚴查的,武瑞營在守城時有大功,桀驁不馴,說不定童郡王都要被驚動。”

    於和中道:“立恆畢竟沒有官身,以往看他行事,有意氣任俠之風,此時難免有點不管不顧,唉,也是不好說的……”

    兩人平素與寧毅來往不多,雖然因爲師師的緣故,說起來是兒時舊友,但實際上,寧毅在京中所接觸到的人物層次,他們是根本夠不上的。或者是第一才子的名聲,或者是與右相的來往,再或者擁有竹記這樣龐大的商貿體系。師師爲的是心中執念,常與兩人來往,寧毅卻不是,如非必要,他連師師都不太找,就更別說於、陳二人了。因此,此時說起寧毅的麻煩,兩人心中或許反有些坐觀的態度,當然,惡意倒是沒有的。

    師師便問道:“那軍營之中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陳思豐搖了搖頭:“對那羅勝舟是怎樣受傷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師師你也不必太過擔心了,立恆雖與武瑞營有關係,他又不是真正的主官,哪裏會要他來擔如此之大的干係。”

    他對於武瑞營的事情畢竟不是很清楚,說了可能與寧毅有關,待到仔細想想,眼下這關鍵時刻,寧毅又豈能掀動這麼大的事情。隨後幾人也就轉開話題,說起一些其他的八卦來,例如唐恪等主和派最近的活動,种師道似乎遭到了冷落,蔡京麾下大佬們的聚集等等等等。

    師師消息靈通,卻也不可能什麼事都知道,此時聽了武瑞營的事情,多少有些擔憂,她也不可能因爲這事就去找寧毅問問。其後幾天,倒是從幾名將軍口中得知,武瑞營的事情已經得到解決,由童貫的親信李柄文親自接手了武瑞營,這一次,終於沒有鬧出什麼幺蛾子來。

    那羅勝舟重傷的事情,這期間倒也打聽到了。

    “……那羅勝舟乃是武狀元出身,自負武藝高強,去武瑞營時,想要以武力壓人,結果在軍中與人放對……第一陣兩人皆是赤手空拳,羅勝舟將對方打倒在地,第二陣卻是用的兵器,那武瑞營的士兵從屍山血海裏殺出來,哪裏是好惹的。說是兩邊換了一刀,都是重傷……”

    那過來的將領說起武瑞營的這事,雖然簡單。卻也是驚心動魄,隨後卻是出乎師師意料的補了一句:“至於你口中那寧毅,是竹記的那位吧,我倒是也聽說了一些事情。”

    “嗯?”師師瞪圓了眼睛。

    能夠在師師面前表現,那將領便也頗爲得意:“說那羅勝舟進了武瑞營後。雖然有些不知自量,最後落得灰頭土臉,但畢竟是譚大人倚重的親信,跟他過招的不過是區區一個小兵。姓羅的重傷之後,武瑞營是接不下了,他那一口氣。又哪裏咽得下去。兵部一系要以軍法將那小兵嚴辦,聽說羅勝舟也放出話來,定要那小兵性命。先前幾日,便是那竹記的寧立恆出面奔走,找了不少關係。求爺爺告奶奶的,也拜託了幾位大人出面,最終纔將那小兵保下來……”

    “私下裏,也聽說那羅勝舟使了些手段,但到得如今,終究是未有成事。”那將領說着,“說起來,這位寧先生爲了區區一個小兵。如此出面奔走,最終將事情辦下來,有古代俠客之風。我也是頗爲佩服的。此時童郡王已出面接手,想必不會有更多的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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