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實、掌虛、掌豎、腕平、管直。”
楚傾顏汗顏，好嚴厲的老師。
“手指執筆要有力量，骨節向外，密實而不鬆散，五指一齊用力，既堅實有力，又有助於運筆，但是鬆緊適度，太緊，運轉不靈，太鬆，使不上勁。”
楚傾顏下意識加了點力道，“啪”戒尺就落在她的手背，瞬間起了一條紅痕，她後知後覺火辣辣的疼，忍不住擡起汪汪淚眼瞪向罪魁禍首。
蕭緒直接無視她的怒視，繼續道，“手指不要顫，專心”
楚傾顏咬牙，比起此時的冰山教學，她覺得當年那個老師簡直是太溫和慈善了。
冰山老師看着她的手，繼續道，“大拇指和食指間的虎口張開些。”
楚傾顏聞言微微打開兩指，可惜對方似乎有些不滿意，指正了她半天后，仍達不到他的要求，便見他微微蹙起眉頭，楚傾顏以爲他已經放棄了，沒有想到卻見他將藍依喚了進來。
“拿一個生雞蛋進來。”
藍依疑惑地看了眼楚傾顏，立即點頭下去。
楚傾顏以爲蕭緒餓了，想當點心，可是轉念一想，那並非是熟雞蛋
等藍依奉上雞蛋後，蕭緒轉而讓她拿着的時候，她便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
“將雞蛋包在手心，握好筆，若是雞蛋掉下來，那麼晚飯你就不用想了”冰山老師坐在椅子上，神態閒散，但是說出來的話卻讓人覺得十分的欠揍
手心是冰涼的雞蛋，卻讓楚傾顏一下子涼透心扉，這個蕭緒是不折磨她就不舒服是嗎
一肚子火在心裏發泄不出去，可是當平靜下心情後，楚傾顏還是不得不承認，這個方法確實很有效鍛鍊握筆的姿勢，可是手也很容易酸好不
“欲用一身之力，必平其腕，豎其鋒。你的手腕不要一直靠在桌面”
“啪”
戒尺再一次落下，手指沒有握緊，手心的雞蛋就這麼滑了出來，落在了桌上，開花了，金黃色的蛋黃，透明粘稠的液體瞬間在桌面攤開，像是天邊的驕陽，惹人憐愛。可是此時楚傾顏已經驚呆了，因爲她想到今晚的飯菜與她無緣了。
“可惜了。”不鹹不淡的語氣在她耳邊響起，好似在可惜這一顆蛋，又好似在替她可惜，可是聽在楚傾顏耳裏，卻帶着嘲諷。
楚傾顏看着紅痕交錯的手背，練了一個時辰得姿勢沒有休息，此時又渴又累又餓，頓時悲憤從心底冒出，她扭頭委屈至極地看着面前的人，憤然開口，“你爲什麼老是逼我做不喜歡的事情”
“除非你能給出一個理由說服本王，本王便不逼你識字。”蕭緒彷彿沒有被她的話語激怒，仍舊閒閒散散地靠着椅背涼薄地看着她。
楚傾顏眼前一亮，這人是在和她講道理她轉了轉眼珠子，隨即扯了個自己覺得滴水不漏的理由道，“俗話說，女子無才便是德，采采不需要學富五車，只要懂得協助王爺打理王府就好啦”
“本王身邊從來不留無用之人。”
楚傾顏被他的語氣給嚇住了，如冷風拂過她的耳畔，帶着自傲，冷漠，嘲笑
她忍不住看向面前的人，而此時，蕭緒緩緩移過目光，冰冷的視線帶着絲絲薄情，削薄的雙脣慢慢輕啓，“傾顏，你覺得，本王會缺一個打理王府的人而且她還什麼都不會”
這話，成功讓楚傾顏想起打理前院一把手的白狐，打理後院一把手的紅依，不由覺得有些汗顏，確實，人家有這得力的左右手，哪裏還需要人可是她分明是客套好嗎她不過是想他給她個臺階下，這人一點也不通情達理
也許是自己的語氣太過於強硬，面前人兒臉色微白，似乎被他嚇到了，蕭緒不由有些頭疼，他習慣於發號施令，習慣於面對那些鐵錚錚的男兒，而身邊的人也習慣了他的處事，但是面前這人不同於以往他的臣子，手下，僕人，硬的不行，軟的他又不會，所以他從來沒有如此時感到挫敗，看來他真的沒有教育小孩子的天賦，他明明剋制了力道，可是不知是戒尺太硬，還是她皮太嫩，粉嫩的手背已經微微泛紅。
蕭緒頓時也無言。
於是兩人相顧無言。
最後，楚傾顏晃了晃發酸的手臂，然後一聲不吭地重新握起毛筆。
看着背對着他倔強的身影，蕭緒微微一怔，隨即臉頰的線條柔化了，他站起身，拿着戒條走到她身邊，微擡起她的手臂，矯正她的站姿，“掌豎才能筆直，筆直才能鋒正，鋒正則四面勢全，運轉自如。”
楚傾顏微微點頭，全盤接受他的教誨。
這一訓練，就到了夕陽西落。
太過於專注的結果就是時間如指間沙，流逝也不自知。
藍依進門告知晚飯的時辰到了，楚傾顏看了蕭緒一眼，才放下手中的筆，此時感覺右手臂都不屬於自己了。
“姿勢尚且合格，明日教你簡單筆畫。”蕭緒淡淡道。
楚傾顏輕輕點頭，像是個好學的學生，下午瞪紅眼的小刺蝟已經在她身上找不到影子了。
見蕭緒擡腳欲走，楚傾顏低下頭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看來今晚要委屈你唱一晚空城計了。
“還愣着做什麼難不成讓本王等你喫飯”蕭緒轉頭皺眉看她。
“啊”楚傾顏眼前一亮，立即跟了上去。
看來這冰塊老師也不是這麼不近人情的嘛
藍依看着一大一小的身影漸漸遠去，嘴角微微露出一抹笑意，似乎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有趣的一幕。
她轉身進入書房，收拾着桌面上那一灘碎蛋殘渣。
似乎從楚家九小姐進了書房後，書房就會莫名其妙打破一些令人出乎意料的東西，而讓人莫名其貌的是，王爺出乎意料的並沒有動怒。
這也是讓人有趣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