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仇未報,怎會輕易釋懷但是,如今自己既是中了套,能保下一條性命,卻也是大幸,又怎敢再去惹是生非更何況,她的心也不是徹底的絕望,自己犯了如此大忌,但郡主卻依舊肯留自己的性命,可見她終究還是動了惻隱之心,日後若是稍稍表現表現,在秋水閣謀個一差半職,想來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樣一想,紅纓不但不覺得苦,反倒覺得有幾分慶幸,只要被調到了秋水閣,來日方長,還怕報不了仇嗎至於神祕人那邊,她隱約猜到柳茵雀已然叛變了,但卻苦於自己不但沒有證據,而且還自身難保,又如何給神祕人通風報信
罷了罷了,如今說這些還尚早,當務之急是和刷恭桶的其他婆子們搞好關係,也好分到一些輕鬆點的活路,不至於累個半死。這樣想着,紅纓偷偷從袖中掏出一個不大不小的木匣子,裏面的淨是昔日柳茵雀賞下的銀裸子,是自己特地存下來贖身和置辦嫁妝的。
用體己銀子打點了關係,紅纓的日子的確好過了許多,每天只需刷不到十個恭桶,剩下的時間便可躺在兀廊下曬太陽。只是,“優越”的日子沒過多久,很快,紅纓便徹底失蹤了,也不知是自己逃的還是被擄走了,蕙心派人將長公主府翻了個底朝天,卻沒尋着絲毫的線索。
罷了罷了,不過是一介暨越欺主的賤婢,就算看着眼熟又能如何就算曾被神祕人引以爲心腹,又能如何如今的她,不過一介棄子,難道還能翻了天去蕙心和柳茵雀交換了一個眼神,各自心領神會,此事,便也擱下了。
轉眼已是深秋了,中秋節如期而至,長公主攜了一雙女兒,前往宮中赴宴。
蕙心穿了一襲月白色繡了纏枝紋的湘緞羅裙,外罩一襲煙紫色的阮煙羅褙子,發間佩了一對掐金絲藍寶石的鸞頭金簪,耳垂一對月白色的和田玉耳鐺。
柳茵雀則着了一身紫,發間佩了一對白玉點翠珠花,薄施粉黛,巧笑嫣然。
姐妹倆攜手在一個不起眼的位置上落了坐,比起上次參加宮宴之時,倒是愈發親密了許多。菜式,依舊是那些個菜式,極盡奢華美味,而且葷素營養搭配地恰到好處,如此滋味在宮外堪稱鳳毛麟角,但是在宮中卻是尋常的很。
用了幾筷子,蕙心已然有些飽足了,而這時,宮宴上的歌舞卻是剛剛開始。樂聲靡靡,絲竹合鳴,舞姬們扭動着纖細的腰肢,妝容精緻的容顏不掩風情萬種,蕙心與柳茵雀看得不由有些癡了,卻未曾察覺,黑暗處一雙亮晶晶的黑眼睛,正煞有興致地凝視着她們。
“這不就是梨素郡主嗎”人羣中,突然響起一個略顯尖銳的聲音,“我還記得,上次宮宴,凌雲生凌公子曾經親手爲她作了一幅畫,叫什麼桃花美人圖”
柳茵雀一聽此話,一個激靈看了過去,但見發話的不過是幾名略顯臃腫的中年貴婦,見她看來,連忙緊張地別過了頭去。而蕙心,也被聲音所吸引,微微側首,恰好與她們身後的黑眼睛堪堪對上。
定睛一看,但見來者是一名身着墨袍的少年郎,年齡約摸十四五歲,生得端雅清雋俊秀非常。只是,眉眼中卻又帶了幾絲的頹然。蕙心隱約猜到,他,就是那一向不受寵的六皇子,在一衆面帶喜色的皇子中間,顯得絲毫也不起眼。
用了些飯食,蕙心但覺腹中隱隱作痛,估計是有些撐着了,想要散步消一消食。只是,柳茵雀這廂正和一名小貴女聊得熱鬧,蕙心只得秉了長公主孃親,獨自抽身而去。而隨着她的起身,六皇子也悄然離席,尾隨她步入了庭院之中。
蕙心走了幾步,似是發現了什麼,當即便轉過了身來,但見六皇子果然站在自己身後的不遠處,見她轉身似乎有些詫異,當即便紅了一張臉,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參見皇表兄。”蕙心輕輕福了福身子,禮數週全,倒是讓六皇子微微鬆了一口氣。
“額,皇表妹,”六皇子微微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了,但一張臉卻依舊紅彤彤的,“轉眼已入秋,御花園的銀杏葉子也黃了一大片了,每片葉子皆有半個巴掌大,生得如扇面一般。此番,皇兄一時興起,想去御花園看一看,卻不料恰巧跟在了皇妹的身後”
六皇子說着話,面色也漸漸正常了起來,但是動作依舊略有幾分不自然,笨拙地有幾分憨厚,蕙心不由有些忍俊不禁,只道是這位小皇兄可真是內向的緊。
只是,自己本就想散步消食,而眼前的六皇子也是個知底細的,此番相遇,便是緣,不如一道去看一看,也好過自己獨自一人沒頭蒼蠅一樣亂闖。而且,身處深宮,指不定會遇着什麼怪事,若有六皇子陪同,倒是可以多幾分安全。
“好,皇表妹也想去那御花園看一看銀杏葉子,不如我們便結伴一道去走一走,左右身後有宮娥丫鬟們跟着,自然也沒人亂嚼舌根說什麼閒話。”
“好。”六皇子滿口應承了下來,而這時,蒹葭也巴巴兒的尋了過來,在下人們的簇擁下,二人向御花園邁動了步子。只是,剛走幾步,發現姐姐不在的柳茵雀也慌忙趕了過來。見了柳茵雀,六皇子的眉頭微微皺了皺,似是有些不大開心,但柳茵雀卻是一臉的錯愕。
“天琪原來你竟是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