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如今柳鈺還沒查到商船本家薛家的薛素素,便是自己的女兒蕙心,但是也隱約猜到,那背後的仇家可不單單只是想讓商船沉沒,薛家傾家蕩產那麼簡單。
薛家不過一介商戶,生意場上利益往來,有仇家確是尋常。但聽說,薛家而後不但錢財散盡,而且家破人亡,這就有幾分蹊蹺了,畢竟,家底還在,想混口飯喫倒是不難,何況還有一個年幼的女兒在,又何必害得她淪爲孤女
興許,那對夫妻的自殺,也是有人脅迫而爲,而那位女孩就此隱去了行蹤,興許非死即殘,而她的年齡,差不多與蕙心茵雀同歲,天可憐見兒竟是落得個如此悲慘的下場。柳鈺緊握雙拳。
查這個案子必須得查自己本就掌管着錦衣衛,什麼棘手的案子到了他手中定然會迎刃而解,此番,就算是給薛家一個公道,也是好的,更何況,那些個案子背後的黑手興許是同一人。
只是,那人要殺蕙心殺茵雀,目的自然明瞭。但是,梓郡距離千盛都有千里之遙,而且薛家夫婦向來宅心仁厚樂善好施,又是如何招惹了凌家的那位畢竟也有着自幼的情分,他深信凌家那位斷不會胡亂攀咬,或許是那戶人家撞見了不該撞見的事,被滅口了罷
但是,柳鈺又好奇,什麼事竟會惹得凌家那位如此忌憚若是順藤摸瓜查下去,興許,會有什麼意外的收穫呢柳鈺如是猜道。
案子依舊在查,但是諸多的證據,由於年代久遠,終究還是石沉大海了,若是要挖出來,需得費好大的一番功夫,而他,但求速戰速決
這廂,柳鈺猶然焦頭爛額地查着案子,那廂,吳叔又領回來一個新的丫鬟,正巧牡丹軒的紅纓剛剛離職,於是那位丫鬟便也準備就此塞到牡丹軒那邊。秋意漸濃,此刻的小丫鬟正乖巧地獨坐在小院子裏的石凳上,小臉瞧着有些許黯淡憔悴,唯有眉心的硃紅色胎記倒是襯出了幾分氣色。
只是,雖然說好了是要塞給柳茵雀,但小丫鬟卻塞了個厚厚路的紅封給院裏的婆子,鐵了心也要調到秋水閣梨素郡主的身邊。郡主身邊,本是不缺人的,但蕙心卻對這個不識擡舉的小丫鬟產生了興趣,招呼了芳翠將她請到秋水閣喝茶。
其實,蕙心不過是準備敲打敲打她,讓她既是以丫鬟的身份進了長公主府,那萬事都要尊重主子的安排,若是再執拗下去,怕是也沒人敢留了。畢竟,既是上繳了賣身契,那便是一輩子的下人,又怎能去隨便爲難主子呢真真是太不像話了
但是,待到將丫鬟送到跟前,蕙心剛剛打好的主意,又不由開始動搖了。她只道是那丫鬟不識擡舉,卻不料,她的眉眼卻是格外的似曾相識,尤其是眉心那顆紅痣,更是與過去的司徒錦毓一般無二,唯有舉手投足間少了幾分鎮定自如。
“是,”司徒錦毓苦澀地笑了笑,復又道,“不過,過去的錦毓已死,現在活着的,唯有奴婢金玉。”
“錦毓已死”蕙心錯愕。
司徒錦毓,她明明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此番她說卻自己已經死了,難道,竟是家中出了什麼變故嗎而且,她原本應該是金尊玉貴的大小姐,怎的,不但淪爲了丫鬟,而且還隱姓埋名
“是。”錦毓低眉頷首,“那年郡主離開後,韃子再犯邊疆,父親在沙場上苦戰了三個月,雖然勉強打了個平手,卻是得了瘟疫很快便死過去了。如今,將軍府日益沒落,家裏人都漸漸沒了飯喫,偏生祖母嘴硬,寧願餓死也不願讓任何人當掉那些價值連城的古董擺設。”
“而後呢你爲何”蒹葭似乎有些聽明白了。
“而後,母親憶起了郡主的身份,又唸到我們有幾分交情,故而千里迢迢地將奴婢送了來,跟着郡主當一介下人,念及舊情,也好過在那將軍府中守着一堆爛攤子”錦毓喃喃,“從今日起,郡主還是莫要再喚奴婢的舊名了,奴婢現在是丫鬟金玉,以後也一直都是”
“好。”聽完了金玉的話,蕙心的眼眶有些溼溼的,哽咽着應承了下來。
造化弄人,如今二人的身份竟然完全顛倒了過來,主子成了丫鬟,丫鬟成了主子,倒是有趣的緊呢一旁,芳翠如是想着,只一瞬,卻又感覺有幾分不大對勁。
自己,雖然年紀不大,但卻聽過無數的話本子,真假參半,但道理卻都是有幾分意思的。如今的情景是,昔日的主子甘願降低姿態,侍奉一箇舊日裏被自己呼來喚去的丫鬟,如此落差,誰受得了
但是,眼前的錦毓竟是受了,而且郡主也沒有絲毫的懷疑,倒與素日裏的小心謹慎大不相同,也不知道,舊日裏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事,竟讓郡主如此的死心塌地。至於金玉,芳翠一面瞧着她的神情,一面爲蕙心親手沏着茶水,但覺得金玉眉裏眼裏的眸光,瞧着竟有幾分瘮人,看來,來者不善啊
“芳翠”芳翠眸光裏的不悅,被蕙心不經意間收入眼底,輕輕喚了喚,方纔喚得她驟然拉回了思緒。只是,就在迴應微微鬆氣的同時,芳翠藉着添茶的機會,偷偷湊到了蕙心的耳畔低低地吐了幾個字。
“這個金玉,來者不善,還請郡主小心應付。”
“嗯嗯。”蕙心點頭,並微不可查地輕輕咧了咧脣角,心中,警鈴大作。
芳翠,向來心細如髮,她的話,自然不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