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楠煙輕輕擡眸往屋檐一掃,將目光緩緩地轉向梅開勺,妖媚的眉眼映着燦爛的陽光,閃爍盈盈。她面色極爲平靜,似乎並不將屋檐上的十幾名黑衣人放在眼裏。
若換了平常人,恐怕早已驚慌失措地逃命去了。
“小姐,刺......刺客,他們是刺客!”侍女嚇破了膽,臉色蒼白,她扯住蘇楠煙的袖紗,一副膽怯,又欲言又止的模樣。想讓蘇楠煙快速離開,嘴巴卻因爲極度恐懼而說不出話來。
然而蘇楠煙不但不怕,反而妖媚一笑道:“諸位既然來了奴家的地盤,來者便是客,不下來喝杯熱茶,豈不是怪奴家待客不周?”她眉眼一挑,低聲對侍女道,“還不快去沏壺熱茶過來?”
侍女驚愣了一會兒,連忙轉身飛步離開。自家小姐的心思,她猜不透,也不敢猜。
蘇楠煙旁若無人似的往石凳上一坐,雙眸盯着十指蔻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當真怡然自得。
這座宅邸與錦王府對鄰,自家外頭傳出那麼大的動靜,蘇楠煙不可能不知情。煙花女子,竟然有能力購置這一方大宅。此大宅的規模,比錦王府的佔地面積還要寬闊。
不知爲何,梅開勺一見到蘇楠煙,她的心底,倏地升起一股哀怨的恨意。
“我曾在太子府,見過她。”文萱突然開口,打散了梅開勺心底的愁緒。
“焰城所有的花樓,都是龍門的產業。此女邪佞妖媚得很,最能俘獲男人的心思,文郡主在太子府見過她,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宋瑤眸底閃過一抹嫌惡,“逍遙皇帝曾一度被她的媚術所惑,封爲貴妃。”
龍門,是逍遙無雙安插在各國的情報部門。很顯然,蘇楠煙是逍遙無雙的人。
十幾名黑衣人可沒有閒情逸致聽她們閒聊,他們的目的,便是奉命捉拿梅開勺。其餘閒雜人等,根本入不了他們的眼。
但他們對梅開勺的態度,是恭敬的。
“梅小姐,主子有命,請你隨我們走一趟。”十幾名黑衣人的身後,忽然走來一名魁梧的男子,正是方纔追殺逍遙錦的那名黑衣人。
此人的出現,恐怕逍遙錦已經凶多吉少了。
“我隨你們走一趟,可還有機會回來?”梅開勺冷笑道,“柳侍衛,如果我不尊從呢?”
他眸底的驚然,閃瞬即逝,他只是沒想到自己的身份,居然這麼快就被識破了。但多年的暗殺經驗使得他很快鎮靜下來,恭聲道:“那便只有冒犯梅小姐了。”
柳風行很欣賞梅開勺的冷靜從容,至少他從未在她的臉上,看到過驚慌失措的神色。雖然這次行動乃是奉命行事,但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會動用強硬手段。
“諸位在他人地域自顧自地商量事務,豈不是太不把主人放在眼裏了?”蘇楠煙言語之中透着一股惱怒,但語氣卻戲謔至極,“熱茶糕點已備好,諸位下來對飲而談,可好?”
柳風行抽了抽嘴角,目光淡漠地瞥了蘇楠煙一眼,好聲勸慰道:“奉勸小姐一句,刀劍無眼,還是快些躲起來爲好。”
蘇楠煙輕笑一聲,“都說客隨主便,奴家這好茶好水的招待,你們卻不領情,非要動手一番,方能舒心。也罷,奴家充其量不過是一個看客,諸位一見,便知實力不凡,不如今日讓奴家開開眼,見識見識高手過招,是怎樣一番情景。”
說完,蘇楠煙拎着酒杯和酒壺,坐到長廊下,當起了稱職的看客。她的隨身侍女,在上完茶點之後,早就逃得沒影了。
蘇楠煙那意味深長的目光,若有若無的落在梅開勺的身上。
“小姐,我斷後,你帶着文郡主快些離去。”宋瑤緊緊地捏着軟劍,擋在梅開勺的面前,她的掌心,已經沁滿了冷汗。
以宋瑤的實力,根本無力同時對抗十幾名黑衣人,況且有柳風行打頭陣,宋瑤只有被動挨打的份。
“你不是他們的對手。”梅開勺不會丟下宋瑤一人,而自己卻帶着文萱逃之夭夭。柳風行的目標是她,想必也不會過多的難爲宋瑤和文萱。
但下一刻,梅開勺就知道自己想錯了。逍遙無雙的目的不僅僅是她,同時還有身爲暗衛營叛徒的宋瑤,文家隱患文萱。
十幾名黑衣人在柳風行的命令之下,兵分三路,發動攻擊。柳風行的目的十分明確,衝着梅開勺的方向衝了過來。
文萱中了軟骨散,沒辦法運功。梅開勺要時刻護她左右,腹背受敵,應付起來有些喫力。
宋瑤眼睜睜地看着,心裏十分焦急。纏着她的黑衣人,像是看穿了她的擔憂,使勁地纏着她不放。宋瑤脫不開身,打出的招式又快又狠,只想儘快地解決身邊的人,好趕到梅開勺的身邊,去幫助她。
半空中傳來刀劍撞擊的刺耳聲。
梅開勺對上柳風行,打鬥極爲激烈。她手中的長鞭像靈蛇般舞動在文萱的四周,不讓黑衣人有近身的機會。
文萱,就是梅開勺的軟肋,只要以文萱的性命相威脅,重情重義的梅開勺定然不會袖手旁觀。同樣的手段使用兩次,只要效果顯著,柳風行自然百試不厭。
柳風行踏着勁風,衝向癱軟無力的文萱。梅開勺心一驚,一掌拍開眼前的黑衣人,袖中的匕首滑入掌心,逆風飛了出去。
處在梅開勺身後的黑衣人一看情況不秒,拉開弓弩對準梅開勺的方向,射出幾支長箭。
與此同時,梅開勺鉚足了勁兒,欲飛身攔住柳風行,哪裏顧得上身後是否有危險。
柳風行餘光一瞥,頓時臉色大駭。他臨時改了道,對着半空疾馳而去的飛箭轟出一掌。身體由於失去支撐,而重重地摔倒在瓦片上。掌風偏離了軌道,直接對着梅開勺竄了過去。
不好!
柳風行悚然驚起,但他很快意識到自己距離梅開勺太遠,根本來不及去救她。
就在這時,一直處於弱勢的文萱突然動了。她猛地縱身,撲向朝自己奔來的梅開勺懷裏。巨大的衝擊力猛然襲來,梅開勺悶哼一聲,兩人一起從屋檐滾落下去,摔在花叢中。那幾支來勢兇猛的飛箭,砰砰地釘在二人滾過的地方。
柳風行看得一身冷汗,他捂着受傷的手臂,踉蹌地站了起來,腿部的痠麻,令他又險些栽倒下去。陰沉的目光,掃向長廊下,自娛自飲地妖媚女子。
蘇楠煙的偷襲,讓他險些釀成大禍。
“誰讓你們放箭的?”柳風行推開扶着他的黑衣人,語氣陰沉地怒斥,“主子有令,不能傷她分毫!”
“屬下見堂主有危險,一時心急,亂了分寸。”黑衣人低垂着頭。
“你們聽着,即便我慘遭不測,最先護住的人,是她而不是我,明白了嗎?”這些影衛,都是柳風行一手教出來的高手,他們對他心懷感激和敬意,但不能因他一人,而壞了主子的計劃。
“屬下明白。”
“嘖嘖嘖......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一定很疼吧?”蘇楠煙扭着腰肢走過來,對着花叢裏的梅開勺,伸出了手,“奴家這花叢壓壞了可不打緊,若是人摔壞了,可讓某些人心疼了。”
蘇楠煙眉眼清盈,友好的態度令梅開勺皺了皺眉頭。
就在這時,一把長劍帶着凌厲的鋒芒,從斜刺裏橫了過來。
蘇楠煙旋身避開,兩指輕而易舉地捏住劍身,清眸含着些冷意看向來人,“忠心護主,實在令人敬佩。”
“妖女,離我家小姐遠一些!”宋瑤提着劍,喘着粗氣。她身上的黑袍裂開了幾道口子,傷口正往外滲血。
“奴家可沒有害人之心,只是見她們可憐,想搭把手而已。”蘇楠煙驀然鬆開長劍,只聽見一聲嘶鳴,宋瑤的身體,毫無預兆地飛了出去,撞在假山上。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梅開勺甚至沒有看清楚,蘇楠煙何時動的手。
“蘇楠煙會媚術,你小心一些,她可比那些黑衣人難對付多了。”文萱靠在梅開勺的肩膀上,低聲在她耳邊低語。她剛從塞外回焰城那會兒,曾經在蘇楠煙的手裏喫過虧,險些讓她丟了清白。
梅開勺輕輕應了一聲,她把文萱從地上提起來。微風拂面而來,一股熟悉的,淡淡的清香拂面而來。
這味道.......她好像在哪裏聞過。
宋瑤傷得不輕,那股無形的氣流拍中了她的肺腑。她以劍撐地,艱難地站了起來,又很快跪了下去,吐出一口血。雙目牢牢地鎖定蘇楠煙,握着劍柄的手背,暴起了青筋。
是她疏忽大意,忘了蘇楠煙也是一個金級巔峯的高手。
柳風行從屋檐落了下來,領着十幾名黑衣人就要上來拿人。豈料,蘇楠煙卻反常地擋在了中間,酥胸半露,魅惑無邊。
“讓開!”柳風行擡眸,冷冷地看着擋在自己面前的女人。若不是他們是同一戰線的螞蚱,柳風行就沒有那麼多的耐性警告她了。
“客隨主便,你們既然踏進了奴家的地盤,在奴家的地盤上惹事,奴家自然是要管一管的。”蘇楠煙以袖掩面,發出悅耳的輕笑聲,她絲毫不畏懼柳風行的警告。
“不要多管閒事。”柳風行不喜風塵女子,他對蘇楠煙的胡攪蠻纏,早已失去了耐心。
蘇楠煙垂下手,面上的笑意悉數退去,聲音變得冰冷無比。
“如果奴家今日偏要管這等閒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