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夏蓮穿着獄服，手上、腳上都戴着撩銬，看到她，她又把頭低下去。
遲疑着，慢吞吞地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
“爲什麼？”顧雲憬看着她，聲音有些哽咽。
她到現在都還不敢相信，出賣自己的人，竟然會是她！
“對不起！”此刻，楊夏蓮除了說這三個字外，已經不知道還能對她說些什麼了。
“一句‘對不起’，你以爲你就可以抹掉對我帶來的創傷了嗎？你知不知道，就因爲你的一己私利，我那幾年過得有多煎熬？”想到那幾年自己如地獄般的生活，顧雲憬忍不住流下眼淚。
要不是心裏一直有個一定要找回孩子的信念支撐着她，她早就崩潰了。
“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都不能彌補你了，可是，我當時真的也是走投無路啊。”楊夏蓮不無痛心地說道。
要不是當初丈夫一失足，中了別人給他下的圈套，欠了別人那麼多錢，她也不至於會對她下手。
“你走投無路，就可以這樣出賣我嗎？我可是一直都把你當成我的親姐姐！”顧雲憬的臉上掛着對她毫不掩飾的失望。
正因爲她太信任她了，所以知道了真相，才讓她這樣痛心。
“對不起，我辜負了你對我的信任。”楊夏蓮低下頭，實在是沒臉見她。
她現在被關進了監獄，等待她的將會是漫漫的監牢生活。據說，丈夫的下場更慘。傅斯年的人找到他後，先是把他重傷了，然後將他送去了非洲某個大礦窯，成了跟農奴差不多的礦工，一輩子都只能在那裏當牛做馬。
她現在真的很後悔，自己當初一念之差，聽了丈夫的話，否則，也不會落得今天這樣的下場。而這也間接讓弟弟失去了一生的摯愛。她知道，弟弟到現在都一直還深愛着顧雲憬。
“夏蓮姐，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顧雲憬站起身，向她鞠了一躬。
她是一個心懷感恩的人，忘不了曾經給過自己幫助的人。
她到現在還記得，在當初楊宇航的家人都極力反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只有楊夏蓮一個人堅定地站在她這一邊，還給了她很多姐姐一般的關懷。
即使後來她被迫跟楊宇航分手了，她還是把楊夏蓮當成姐姐一般看待。後來她們之間漸漸失聯，她也沒有多想，只單純地以爲是她夾在自己和楊家人中間爲難。
雖然她很感激當初楊夏蓮對自己的支持和鼓勵，可是她還是不能接受這樣的背叛。
“你的道歉我沒辦法接受，我不會原諒你，以後，我們就是陌路人了。”說完這句，她便轉身，離開了那裏。
“雲憬……”看到她遠去的背影，楊夏蓮站起身。
可是，她卻沒有再回頭。
楊夏蓮很清楚，顧雲憬的性格就是這樣，看似柔弱，一副很好商量的樣子，但真要打破了她的底線，她便會變得很強勢，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
這也是她這幾年一直都不敢告訴她實情的原因。她經常會做噩夢，夢見顧雲憬掐着自己的脖子，一遍又一遍地質問她，爲什麼要對她這麼殘忍。每次醒來，她都是驚出一身冷汗。
………………
顧雲憬走出關押楊夏蓮的地方，感覺臉上有些溼潤，她拿手，輕輕地將眼淚撫去。
“雲憬……”一道熟悉的聲音在她前方不遠處響起。
顧雲憬擡起頭。
離她十米左右的距離，楊宇航站在那裏。
算起來，他們已經有好久沒見過面了，除了多一分成熟外，他看起來還是如以往那般俊朗帥氣，只是那種一見他就會心悸的感覺早已蕩然無存。
她沒想到，他們竟然在這一種境況下再次相見。
“你是來看夏蓮姐的吧？她在裏面。”顧雲憬說着，就要走。
“雲憬……”楊宇航想要去拉她的手，卻被一旁的保鏢給攔住了。
兩人之間，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已經鑄起了一道無法跨越的溝渠。
“我爲夏蓮姐當年對你做的那些事情向你道歉。”楊宇航收回手，隔着兩個保鏢，向她說道。
幾天前，他才得知了當年事情的完整經過。也才終於知道，雲憬是因爲姐姐的和姐夫的陷害，才讓她莫名懷上孩子的，而她自己卻一點都不知情。
是他當年錯怪她了！
“我不接受任何人的道歉，也不需要你們的道歉。”顧雲憬回道。
好在當年陰差陽錯，她上的是傅斯年的牀，要是別人的話，她這輩子就全都毀了。這麼嚴重的事情，又豈是三言兩語的道歉就能給她撫平傷口的。
“雲憬，我真的很後悔。如果當初我再對你信任一點，我們是不是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了？”楊宇航看着她，眼裏升騰起一股霧氣。
當天他在醫院醒過來，聽說顧雲憬懷上孩子時，那種恥辱感讓他一時忘卻了兩人之間曾經有過的甜蜜，對她說出那些殘忍的話來。現在想來，正如顧雲憬當初所言，到底，他對她還是少了一些信任。
聽到他說這些，顧雲憬不免唏噓：“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如果’，不信任就是不信任。”
“你現在……幸福嗎？”看着她，雖然明知是很肯定的答案，但他還是不甘心地問出口。
“我很幸福。”
“可是我很不幸。錯過了你，我才知道，我錯過了全世界。”楊宇航的這句話說得很無奈。
在與顧雲憬解除婚約後，他又陸續交過兩三個女朋友，可是他已經再也找不到跟顧雲憬在一起時那種純粹的感覺。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顧雲憬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當初，她那麼低三下四地請求他相信自己，可他卻對她說出那麼多絕情的話來。
“可能這就是我的報應吧！”楊宇航自嘲地笑了笑。
說來奇怪，最近這段時間，他經常回想起來的，不是當時兩人在一起時的甜蜜場景，而是那天，當他昏迷半年之後甦醒過來，顧雲憬被醫院的人檢查出身懷有孕，然後被當成衆矢之的時，她孤立無援的表情。當時，她望向自己時那絕望的神情，直到現在，他都還記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