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坐起來,視線依次掠過,兩個紅漆木櫃,一張木板搭成的牀,連她身上穿着的也是花紅褂子
見到這些,葉梔七上八下的心總算落定。
好在,她不是做夢,這一切真的可以從頭再來
穿鞋下牀,十八歲少女的婀娜身姿,郝然倒映在裂出幾條縫隙的鏡子裏。
鏡子雖破,也擋不住她姣好容顏,巴掌大的臉蛋稚氣未消,青澀而又嬌羞。
爲不辜負大好青春,她把頭上亂糟糟的土氣麻花辮給拆了,梳成一股今後會流行的魚骨辮。
接着在木櫃裏翻了半天,找到一件壓箱底的鵝黃色褂子,還用同色布料繫了個蝴蝶結腰帶。
配上新穎的魚骨辮,落落大方而又清水芙蓉。
一切收拾完畢,葉梔像往常那樣,到廚房做好早飯,然後坐在堂屋等二叔一家三口起來喫飯。
剛坐下不久,一個穿着藍白繡花褂子的女人出現在門口。
“葉梔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昨兒個看你沒喫飯就睡下,還以爲你身體不舒服。”
王春華表情慈祥,口吻關心。
如果忽略她長在頭頂的眼睛,看起來倒真像是個好嬸子。
上一世,就是這張僞善的臉,矇蔽了葉梔的心。
別人處心積慮算計她,她卻傻子一樣把他們當成親人,任勞任怨不說,還處處替他們着想,最後卻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
葉梔嘴角輕輕勾起,笑容靦腆,垂下的長睫,恰好擋住眼中寒意。
“嗯。”細如蚊吟的答應了聲,然後悶頭不說話。
在王春華的眼裏,葉梔一直都是個內向、拘束的孩子,對自己的話更是言聽計從。
正是因爲如此,王春華才暫時容得下她。
不經意擡頭,葉梔今天的打扮讓王春華眼前一亮,然而驚豔過後,更多的是恐慌和算計。
雖說葉梔的性格好拿捏,讓她嫁給二愣子,前後不過幾句軟化的事。
避免今後節外生枝,葉梔與張家的婚事不能再拖了
打定主意,王春華在對面坐下。
“葉梔啊,你現在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前幾天嬸子跟你說的那門婚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小巧雙手放在桌上緊緊握着,葉梔看起來很緊張,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極了一隻膽小、軟綿的小白兔。
“可可是嬸子,我聽人說張全蛋是個傻子。”
“你是聽誰在外面胡說八道,看我不撕爛那些八婆的嘴”王春華氣得拍桌子。
葉梔頭埋得更低,瑟瑟發抖的肩膀,十足嚇壞的小模樣。
王春華見狀,趕忙柔聲安撫。
“嬸子不是怪你只是村裏那些長舌婦嘴碎,沒事喜歡到處嚼人舌根,加上村裏好多人都眼紅張家蓋了水泥房,所以,她們的話根本不可信。”
“嗯。”葉梔點點頭,然後低眉順目,靜待下文。
王春華滿面誠摯,“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從你阿爸去世後,我跟你二叔就把你當親閨女看待,血緣關係擺在那裏,難道嬸子還能害你不成”
親閨女說得比唱得還好聽,只是,你還不配
“嬸子,不是我不答應。不過,在我還在阿媽肚子裏的時候,就跟我們村子裏的楊家定了娃娃親,儘管他們現在已經舉家搬到蓉城,可”
葉梔緊抿脣瓣,睫毛閃爍,幾分猶豫、幾分爲難表現得淋漓盡致。
二叔一家不都認爲她葉梔是個軟柿子任人拿捏麼
所以,她若不繼續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豈不是辜負了他們的自以爲是。
“現在都啥年代了,誰還會把娃娃親那種事情放在心上何況,他們楊傢什麼身份,你又是什麼身份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兩類人,我勸你不要白日做夢”
果然不出所料,葉梔一提到楊家那門婚事,王春華立刻炸毛,藏了好久的狐狸尾巴也忍不住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