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縵之內,盡是讓人臉紅的影子,傳出的喘息聲也是完全沒有修飾的,讓人聽着會心跳緊張的。
低垂着眼眸,我努力的裝着半睡的模樣,不想讓對面的侍婢聽出我此時內心的潮涌。
很不想去記得的,可是每當親眼看着,很難不去記得。
小心的將手隱藏在袖子中,我覺受不住了,不想多看紗縵之內一眼,轉身輕步的走,不讓任何人察覺到聲音。
我想,以後若再有值夜的時候,皇上適逢到此,得想個辦法找人換班。
這樣的折磨,我不想再忍受。
從來不知道侍候主子們侍寢的婢女是什麼感覺,此時也不清楚。
可是卻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想冷靜很難,真的很難,特別是我早已不是那不熟牀事的丫頭,而且那牀上的男人正是……曾帶引我的……
越想着,心裏越是難受,離開皇后寢宮後的腳步越快,忍不住用力的咬住脣,不準自己再胡思亂想。
“星兒,你去哪裏?”被喊住了,這喊我的人正是董蕊。
這鳳儀宮中,大概就數她對我的態度最差,會有這種如呼喝的語氣說話。
“我見有點不舒服,喉嚨有點癢,擔心會咳嗽打擾了皇上跟皇后情趣,於是就出來,想找另外一個人來侍候左右。”伸手撫上喉嚨,我裝出不舒服的解釋。
“我剛好睡不着,讓我去吧!”董蕊冷哼,不等我說話,便越過我而去。
回頭看着她的背,我無聲的彎起了脣,淡漠的笑了笑。
她喜歡這樣的功勞,就讓她去吧!
轉身,卻無睡意,只想在夜裏多走一走,於是走出了鳳儀宮。
皇后侍寢,董蕊值夜,鳳儀宮中沒有人會管我去了哪裏,今晚能換得一夜的自由吧!
緩步走在寂靜的深宮之中,只因宮規繁多,於是後宮的夜是特別的寧靜,而這樣的寧靜更多的原因不止是宮規,是懼意吧!
就如此時經過的後花院,就因曾經的恐怖流言而在晚上變得更少人會涉足。
其實這也已經是幾年前的事,當時先帝還沒有大行,那時候這邊有一個很華麗漂亮的宮殿,名叫水玲宮。聽聞,水玲宮是以當年的玲妃娘娘名字而起的,可顯出當年住在那裏的玲妃娘娘如何備受先帝寵愛。
可是幾年前的一場走水,當初的水玲宮被燒了近一個晚上,燒得什麼都不剩。
聽聞,玲妃娘娘跟水玲宮內的人都幾乎無一倖免的,當時的玲妃娘娘還二十不足,這事當年可成爲了最熱人口熟的話題。後來水玲宮是被翻新了,可是人去樓空,這邊也因爲曾經慘死過人而變得詭異,於是夜深的時候,會經過這邊的人就更少。
這也就是爲什麼立於後宮較好位置之中,卻會一直不被提起的原因。
先帝雖已離世,可是短短的幾年並不足夠讓後宮中許多的老宮女或公公忘記這件事,所以這裏要不被人懼怕,也是很難。
不能說我就不怕的,只是有時候已經不懂得如何去怕鬼神之說。
初進深宮的那年,我已親眼看着兩個同房的宮婢如何因主子的體罰而染病過世,那時候我還會怕,可是漸漸的。我就明白怕是沒有用的,在這深宮之中沒有人會在乎你怕什麼而去憐惜。
只有堅強聰明,纔會讓人一步一步的在後宮中往上爬。
這種地方,我不會常來,只有像今晚這樣,無法入睡,又不想被人見到,心煩如麻。
靠着樹幹,想到今晚內心的浮動,想到鳳儀宮內那纏綿悱惻,我的心……
“啊!誰?”眼尖的發現,一身襲黑衣位於花林之中,詭異的存在。
“你是誰?”眼看人要逃,我快步的衝了上前,嘴裏沉聲的問。
“你不怕嗎?你就不會覺得我是當年慘死在這裏的冤魂,因還沒有查出當年走水的真相而冤魂不散?”冷冷的笑,那人因我的追趕而停下了腳步,也許是怕再這樣追跑下去會驚醒後宮中的冷靜,冰冷無波動的嗓子如有意要嚇人。
心一緊,我卻輕易的認出了這聲音:“七王爺?”
是他的,我沒有認錯。
“你認得我?”那黑衣人的背一僵,沉着的轉過身來。
凝眉看來,倒是他並沒有認出我是誰。
的確,後宮中的兩次遇見,一次是在晚上,他也許並沒有將我細看。
而今天在皇上那裏,只怕他也並沒有認真的盯過我這卑微的宮婢一眼。
“這是皇上的後宮,王爺不該在夜裏黑衣潛行,若是被發現了,這是死罪。”冷靜控制住大腦的各種猜測,我不想去管他在這裏的原因,只想勸告。
他……是我的恩人,我不想他有事。
段若辰做事做人都向來小事,他更是一個疑心很重的僞君子,只怕他若得知七王爺深夜換上夜行衣在後宮亂走,這事可不會輕易解決。
“既是死罪,你還敢喊出我的名號?就不怕本王會將你殺人滅口嗎?”直直的盯着我,夜空中是月亮高掛,可是他的雙眸在黑夜中特別的閃爍深刻。
疑眉看他,我這才意識到他的說話有多對。
就知事關重大,若我是足夠聰明的宮婢,該當什麼都沒有看見纔對的。
可我不是別人,哪怕我有足夠的聰明,同樣有對太后足夠的忠心,所以我纔會想要喊止這個穿夜行衣的男人,卻沒有想到對方會是他。
但也正正因爲是他,所以我才如此放心的喊出他的名字,因爲我知道,他不會傷害我的。
這是一種早已植到心底的信任。
“王爺不是那種會手狠心辣的人,又怎麼可能會殺人滅口呢?而奴婢也不是愛興風作浪的人,所以王爺也不必殺人滅口。奴婢只是想勸王爺不要冒險罷了,深宮中防衛森嚴,若是有什麼萬一,這不值得。”並沒有向他走近,我卻又不捨得離開。
只是……想跟他多說說話,這個念頭是如此的強烈。
能這樣私下跟他說些話,只怕往後的日子中就算他還會在京中,也不會容易吧!
“既然只是一個宮婢,又有什麼資格去分析本王今晚的冒險是否值得呢?”冷冷的哼,穿着黑衣的七王爺只須一躍,人便已消失在這花林之中。
花林的樹已甚高大,他很快就離開了我的視線之中。
只是簡短的幾句對話,只怕到現在,他還是沒有認出這在後宮中三次相見的宮婢是同一個人吧?
更不可能會記得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