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一張請帖
寧珏老爺子倒也是個爽快人，見勸說無用，打完招呼，起身就走，這倒是有些出乎周誠的預料。
目送寧珏兩人匆匆離去，馮都未突然重重嘆了口氣：“其實你不用考慮我的感受，跟着寧老頭走，對你而言，是好事。”
說着，馮都未從茶桌下方的保險箱裏取出瓦硯：“這瓦硯，你帶走放好。”
周誠淡然一笑，將瓦硯小心裝進書包：“我不適合跟官家人打交道，而且也沒有這方面的志向。”
“你啊。”
明知道周誠說的是安慰自己的話，可馮都未仍舊覺得心裏暖洋洋的：“這些錢你先放好，有什麼事，記得第一時間告訴我。”
低頭看了一眼擺到桌面上的十沓百元大鈔，周誠並沒有急着動手：“說起來，我還真有件事情想請老師幫忙。”
馮都未壓了壓手，示意周誠坐下說。
重新換上一隻茶杯，周誠先給馮都未倒滿，繼而纔給自己倒了杯茶：“我需要錢。”
馮都未愣了一下，剛端起的杯子又重新放了下去：“這不是嗎？”
十萬，馮都未剛纔許諾的，那隻黃花梨木手串的賣的錢。
周誠搖了搖頭，臉上多出一抹苦笑：“很多很多的錢。”
“嗯？”
馮都未神色愕然，盯着周誠看了好一會兒，這才疑惑道：“遇到什麼麻煩了？”
周誠起身，恭恭敬敬朝馮都未鞠躬行禮：“請老師幫幫我！”
見周誠不願意解釋，馮都未也沒有逼問的意思，盯着周誠看了片刻後，突然笑出聲來：“不就是錢嗎？搞得那麼緊張兮兮的幹什麼？”
這次輪到周誠發愣了。
“先坐，讓我找找。”
一邊招呼周誠坐下，馮都未從茶桌下面翻出一個盒子，隨手一擡，盒子裏的無數製作精良的請柬流水似的灑了一桌。
“我先找找看。”
隨手抓起一張請柬打開，馮都未眼皮子一耷拉，隨手丟到一旁：“這個不行，地方太偏。”
“這個也不行，給的錢少。”
“這個，嗯......算了，一羣糟老頭子。”
“這個還不錯，那就它了。”
在請柬堆裏翻來覆去好一會兒，馮都未這才挑出一張巴掌大小的請柬，請柬通體呈金黃色，封面是兩個碩大的請柬二字，用壓制工藝成型。
周誠疑惑接過請柬，入手冰涼，手感潤滑，明顯不是紙質。
看到周誠臉上的驚愕，馮都未低頭喝茶，很是隨意道：“嗯，沒錯，是金的。”
“這是博麗拍賣行請我去當坐堂師傅的請帖。”
掃了一眼請柬，馮都未繼續說道：“對方好像是給開了年薪兩千萬的工資？難得你主動開次口，去吧。”
聽到兩千萬這個數字，周誠下意識的倒抽了口冷氣。
桌子上類似的請帖林林總總約莫有五六十封，都是這種東西？
“老師，我......”
“我已經沒什麼能教給你的了，待在這裏也是白費時間。”
馮都未掃了眼未道閣，聲音略顯唏噓：“這裏適合養老，不適合打拼，出去看看吧，趁着年輕，拼搏一把，人生總有幾次奮不顧身，或是爲了親情或是爲了愛情。”
聽到這樣一番話，周誠雙手倏然攢緊，以至於手上那張金質的請帖都有些變形。
周誠笑呵呵應聲，笑着笑着便被水滴迷了眼。
“行了行了，走吧。”
馮都未不耐煩的揮手趕周誠離開：“多大個人了，還哭鼻子？我還沒死呢。”
隨手擦去淚水，周誠重重點頭後起身。
“把錢裝上！”
背上書包，帶上瓦硯和十萬塊錢，周誠頭也不回的離開未道閣，大步向前，他這輩子，虧欠最多的是母親，再者便是老師，前者是養育之恩，後者是教育之恩。
直至從未道閣進了玉器街口，周誠的情緒纔算逐漸穩定下來。
請帖上有地址，周誠想要去拍賣行，需要穿過玉器街坐公交。
玉器街上一如既往的熱鬧，人頭攢動，聲音嘈雜。
走了沒多久，周誠步子突然慢了下來。
“錢老哥，你這杯子不是賣出去了？”
看向錢老六攤位上位於中心位置的一隻玉杯，周誠一臉疑惑。
“對啊。”
位上剛好沒有其他客人，錢老六左右看了一眼，繼而笑嘻嘻道：“說起來也真他孃的稀罕，那天我翻了翻庫存，你猜怎麼着？結果又翻出來一個一模一樣的。”
“也是戰國的？”
“哪兒能呢，跟着找到這隻杯子的，還有一張收據，南廠那邊造假村給的。”
說到這兒，錢老六嘴角都快裂到耳朵根兒了：“你小子也忒壞了，不聲不響就布了這麼大一個殺豬局。”
“那賣給他的那隻？”
說到這兒，錢老六又樂了：“當然是後翻出來的了。”
周誠微微挑眉，也就是說，眼前這隻杯子，是自己最開始鑑定過的那隻玉杯，而錢老六賣出去的，則是後來翻出來那隻？
而且聽錢老六的意思，不管是賣出去那隻還是眼前這隻，全部都是南廠造假村買來的？
“錢老哥，如果我要這杯子，得多少錢？”
“什麼錢不錢的。”
錢老六一臉嫌棄的擺了擺手：“殺豬的錢還沒給你分紅呢，真想要，直接拿走。”
周誠稍稍咧嘴：“你就不怕這杯子是漏？”
“怕個錘子。”
說話間，錢老六從箱子底下抽出一張紙條：“他如果是漏，我就把這玩意兒吃了。”
南廠造假村的收據。
說到這個份兒上，周誠自然沒什麼好商量的，直接一把抄起玉杯。
“這杯子歸我。”
“那咱們的帳就兩清了啊。”
錢老六也樂的這麼做，三百六十萬分出去十分之一，他也心疼：“下次有殺豬的好事兒，記得喊我。”
古董行當黑話，殺豬，是指專門找有錢人當冤大頭，高價買假貨，是一種極不道德的行爲，但圈子裏魚龍混雜，總有一部分人專精於做這種事情。
原因無他，極其賺錢！
餘正德正是被馮都未撞破了一樁殺豬生意，這才結下了仇怨。
“放心，保管喊你。”
又找錢老六要了個盒子裝玉杯，周誠直奔博麗拍賣行。
下了公交，周誠擡頭一看，博麗拍賣行的招牌近在眼前。
摸了摸口袋裏的那張金質請帖，周誠深深吸了口氣，第一步，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