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小男孩小女孩
“寫得字不錯。”
擡頭看了周誠一眼,老人隨手把字帖放好:“馮老狗寫得吧?”
周誠眉頭一跳,馮老狗這個稱呼,他只從寧珏的口中聽到過。
“沒想到馮老狗還能收你這麼個徒弟,運氣着實不錯。”
“老先生過譽了。”
從錢老六口中,周誠已然得知老師出了門,聽到老人的話後,下意識的以爲對方是找馮都未的。
“老師出門了,我打電話催他早點回來。”
說着,周誠就要掏手機,只不過,還沒撥出號碼,老人便擺了擺手。
“我這次來,是專門爲了找你的。”
老人擡起頭,周誠這纔看清對方的面孔。
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即便面頰枯瘦,仍舊能從對方臉上看出些許迫人的氣勢,特別是那雙眼睛,根本不像是老人能有的眼睛,精光四射,好像鷹眸。
“坐。”
老人彷彿像是到了自己家一樣,招呼着周誠坐下。
錢老六很是識趣的回到了門口看大門,周誠順勢坐到茶桌南側。
“你不用猜我跟馮老狗什麼關係,估計在他心裏,我早就死了。”
這話一說出來,周誠心裏又是一陣突突。
老人擡手,袖筒遮蓋下的手臂暴露在周誠眼下。
那是怎樣的一雙手啊,手臂上血管凸起,皮膚乾癟毫無光澤,偏偏那雙手卻指肚細嫩,光滑和蒼老兩種截然相反的狀態呈現在一隻手上。
給周誠倒了杯茶,老人這纔開口道:“我叫葉天磊,這孩子的爺爺。”
周誠身子下意識挺直,腦子中只剩下一個名字。
清代名醫,葉天士。
看到周誠的動作,老人咧了咧嘴,露出一個算不上好看的笑容:“猜出來我是誰了?”
周誠顧不得喝茶,當即起身道:“葉老先生!”
“是個聰明孩子。”
自稱葉天磊的老人自飲自酌半杯茶,而後嘆了口氣:“如果沒有那六萬塊錢,咱們這輩子是見不了面的。”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周誠瞬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早在幾天前,小男孩帶着一件並不值錢的東西上門要賣給他,他收下後,把賣童子牧牛所得的錢全都給了小男孩。
“凡事講究一個緣法,既然你做了,那咱們倆就合該見這一面。”
葉天磊摸了摸不做聲的小男孩,而後微微一笑,面露慈祥:“這孩子爲了我,沒少喫苦,他父母走得早,我這些年精力不支,連溫飽都顧不上,自然也照顧不到他。”
頓了頓,葉天磊倏然擡頭,一雙眼眸好似虎目。
周誠不躲不閃,坦然對視。
片刻後,葉天磊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不錯不錯,是個好胚子,那我也就放心把盈盈交給你了。”
“盈盈?交給我?”
周誠下意識反問,腦子裏蹦出兩個天大的疑惑。
“盈盈,我的孫女。”
葉天磊一句話,周誠腦子嗡的一下,他跟小男孩前後也算是打過幾次交道,可從來沒意識到,這個小男孩居然是個女孩子。
而
眼前這位葉老先生所說的要把孫女交給自己的話,更是讓周誠腦子嗡嗡作響。
“能在這個時候遇見你,的確算是緣法所致。”
不顧周誠愣愣然,葉天磊當即道:“放心,我自然不會讓你白替我照顧孫女,一個月內,我可最後出手一次,向天奪壽三年!”
“嘶......”
即便是周誠,聽到這句話後,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向天奪壽三年,何等猖狂的語氣?
可如果是眼前這個老人說出的話,周誠卻不得不相信,葉天士的後代,的確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是其一。”
見周誠面露愕然,葉天磊笑了笑,而後道:“其二,我家裏那些東西,皆盡歸你,其中醫術三百卷,隕鐵銀針一套,還有我葉家針法五篇。”
“還有林林總總一些零碎玩意兒,你或許用得着,也都歸你。”
等到葉天磊說完,周誠突然長揖不起:“請葉老先生救我母親一命。”
“你母親的情況,我略有聽聞。”
此時的葉天磊,根本不像是一個落魄老頭兒,反而像是高居權位的大國醫一般:“我一套針法下去,的確能增人壽三年,但三年後必死無疑。”
“致癌之症,雖說難治,但並非無藥可醫,如果你能熟讀那三百卷醫術,你母親,可不止能活三年。”
周誠瞬間愕然。
葉天磊咧嘴一笑,語氣中盡是滄桑之意:“事情,永遠都存在着一絲轉機,你考慮清楚之後再讓我出手不遲。”
“如果你打定主意要讓我幫你母親延壽,我大可施針。”
周誠起身,臉色極其凝重:“請允許晚輩再想想。”
“孺子可教。”
葉天磊哈哈一笑,明顯心情大好:“以後盈盈就交給你了,萬要好好待她。”
周誠神色恢復如常,勉強擠出笑容:“如果葉老先生不相信,今天就不會到這裏來了。”
葉天磊滿意的點了點頭:“善,大善!”
言罷,葉天磊拉着葉盈盈轉身出門,步伐緩慢,看得出渾身上下皆盡透着油盡燈枯之像。
將兩人送出門,周誠心中情緒好似江河奔騰,腦子思緒更是好似亂麻,橫刀亦難切斷。
葉家這一老一小兩位,來的突兀,走的則是乾脆灑脫,唯獨給周誠帶來一份回味無窮的消息。
曾經幾次接觸的小男孩居然是女孩兒,而且還是名義葉天士的後人,葉天磊葉老先生,已然油盡燈枯,月餘之後,或許會身隕。
向來沉穩冷靜的周誠撓了撓頭,只覺得一時間心亂不堪。
而守在門口的錢老六送走了葉天磊後,又晃悠了回來:“周老弟,剛纔那老大爺什麼情況,看起來挺吊的啊?”
“葉天士的後人。”
周誠隨口回了一句,繼而又補充道:“清代名醫葉天士。”
“我靠?”
錢老六頓時怪叫一聲,滿臉愕然:“就那老頭跟那小孩兒?名醫的後代能混的這麼慘?不應該吧?”
“的確。”
周誠再度狠狠的撓了撓頭,腦子裏想着的都是病牀上的母親,好半晌後,這才重重嘆了口氣:“不就是醫書嘛?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