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城區周家，靈堂之上。
周誠悍然出手，一巴掌打得周瑞幾近暴怒，一番言論，更是引得後者恨不得當場將周誠格殺當場。
面對正處於暴怒當頭的周瑞，周誠咧了咧嘴，臉上劃過一絲譏諷。
“沒能力的人，永遠都只會通過言語表達自己內心的想法。”
“就像現在的你一樣。”
周瑞恨恨的咬着牙，牙齒咯吱吱的聲音顯得極爲刺耳。
掃了一眼周瑞，周誠從旁邊取過三炷香點燃，然後恭敬彎腰上禮，把線香插到香爐中：“有恨我的那會兒功夫，還是好好跟外面那些人打打交道吧。”
“那些人，可都想要在周家的身上割肉。”
“看在老爺子的面子上，以前那些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留下你那無處安放的怒氣對付外面那些人。”
言罷，周誠再次向周成陵的棺材彎腰行禮，然後轉身。
錢老六跟在一旁，全程就像是個透明人一般，周誠這番舉動的意義，換別人來還真不一定能理解，偏偏錢老六剛好能稍微理解一丁點。
家族，血脈。
這種東西是超然於親情之上的，即便兄弟兩人之間關係再糟糕再惡劣，可終究是同根同源，這一點，到死都改變不了。
自家老闆這性子，真不知道是好是壞。
一方面對周家怨念頗深，可另一方面，在周家有可能因此覆滅的時候，反倒軟了性子，甚至還出手幫忙。
別的不說，單單是進門時那聲“周家周誠送老爺子最後一程”，就足以鎮住些許宵小之輩。
當然了，這樣的話對那些本事大上天的人沒什麼意義。
周誠和周瑞兩人的交流盡數落入那些圍觀的人眼中，看着眼前的一幕，無數人心思波動，大多數人心中都生出一絲外人難以理解的古怪感情。
鸞鳳街周誠周大師之名，早已傳揚在外，馮都未的親傳弟子，曾以一己之力辨別上百件平民藏品的大師級人物，曾以兩千塊錢撿漏十幾億的宗師。
曾豪邁放話“贗品留於世毫無意義”“跟我鬥寶，不如我的也不必存世”的周誠。
據說這位還跟上面的人有很深的聯繫，接連幾次被關進監獄，結果不足四十八小時就被放了出來。
看着周誠，不少人心中都悄悄打消了念頭，而周瑞，盯着周誠看了良久後，突然愣了一下，繼而神色驚愕，眼神中滿都是不可思議。
周瑞本來就不是笨人，再加上週成陵苦心教導許久，就算是頭豬也都成精了，剛纔周瑞沒有想通，完全是因爲一時的怒意充斥大腦所導致的後果而已。
看着周誠的背影，周瑞愣愣神許久：“周誠，這是打算給周家站臺？可是，怎麼可能？”
這是周瑞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事情，按道理而言，周誠和周家之前之前鬧了那麼多不愉快，這種當口下，周誠本該落井下石纔對。
可讓周瑞完全沒有想到的是，周誠非但沒有那麼做，甚至還說出了那樣的一番話？
周瑞僵在原地，目光落在周誠的背影上，良久都不曾說出話來。
足足十多秒，在周瑞的注視下，周誠站在靈堂門口，聲音朗朗：“不管在場的各位肚子裏藏得都是什麼齷齪心思，不過既然願意到這裏來給老爺子上一炷香，我在這裏，先向各位道謝。”
語氣一頓，周誠臉色平淡，聲音卻冷冽到極點：“不過在這裏，我需要提前提醒
“但如果讓我知道，誰下了黑手玩了陰招，別怪我周誠不講情面。”
先禮後兵，如今的周誠，不知不覺已經有了跟鄯西省這些有頭有臉的人物平起平坐的能力，甚至......比那些人，更強。
說完，周誠便停了下來，留給這些人充足的反應時間。
因爲他知道，在他這些話說出口後，總有一批人會看不慣他，果不其然，就在他這邊剛剛說完，人羣中頓時響起一陣嘈雜的議論聲。
“你算什麼東西？也敢說這樣的話？”
“不講情面？說的就像是你能做出什麼事兒一樣。”
“我可是聽說你周誠已經被周老爺子趕出周家了，怎麼還有臉回來呢？”
“你說這些話，不會是爲了讓我們停手，好自己分周家的肉喫吧？”
在場的人數衆多，這些聲音又隱藏在人羣中，想要找到是誰在說話，殊爲不易，而站在棺材正前方的周瑞臉色陰沉。
他並不傻，人羣中傳出的那些聲音代表着什麼意義，他很清楚是什麼意思，而周誠說的那些話，意思他也能明白。
周誠，真的準備既往不咎？
但這怎麼可能？
不管周瑞是怎麼想的，但周誠，目光卻直接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我姓周，周家老六週書航的兒子，你說我算什麼人？”
“老爺子名義上是將我趕出了周家沒錯，但實際上，周家族譜上依舊有我周誠的名字，不過這些不是你們應該操心的。”
“還有，我需要像你們表明一點，周家，本來就有我的份兒。”
言至於此，周誠扭頭給了周瑞一個眼神：“時間差不多了吧？”
周瑞神色怪異的看着周誠，良久之後，終究還是默默點了點頭。
見狀，周誠給錢老六打了個手勢，後者當即點頭，表示瞭然：“時辰已到，出門！”
周誠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一條白布，刷刷兩下束到頭上：“送老爺子！”
或許是因爲周誠出現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周瑞的反應給在場的人提了醒，今天這場本該把周家擺上餐盤的饕餮盛宴，結果到最後卻不了了之。
那些不管是否出自真心來給周老爺子送行的人，也全都被甘心成了送葬隊伍中的其中一員。
周瑞身爲嫡子長孫，理應在送葬隊伍正前方，而周誠，頭戴白布卻並沒有加入到送葬隊伍中，而是靜靜的跟在一旁，低眉垂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周成陵早在死之前便想好了自己後事的處理辦法，不火葬不搞弔唁會，全部按照鄯西農村的風俗習慣舉行葬禮。
照周成陵早些時候所說，周家骨子裏留的仍舊是農村人的血，死，也該以農村人的死法入葬。
停屍六天，封棺下土，不厚葬不張揚，簡單一點。
可週家老爺子的身份，又怎麼可能不張揚，以至於便有了現在這一幕，送葬隊伍浩浩蕩蕩可達數百米，隨行的隊伍中，無數鄯西省有頭有臉的人物紛紛到場。
至於這其中有多少人是出自真心，沒人知道。
鑑寶無雙，未打眼過的周誠也不知道，這雙看寶不曾出錯的雙眼，卻看不透人心。
“老錢，你說，這些人裏，有多少哭的真心實意？有多少人，是硬擠出來的淚水？”
錢老六嘿嘿一笑，繼而搖頭：“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