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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八章

    天界,蓬萊仙島。

    玄商君回到房間,四下無人。他自乾坤袋中取出地脈紫芝,放到桌上。這奇異的花株遠比畫像中美麗妖異。雙花盛開,香氣迷離。

    玄商君擡手,輕觸黑花。隨後他指尖向下,碰了碰被根鬚包裹的盤古斧碎片。

    這是第三片盤古斧碎片,三片合一,可以重鑄盤古斧。

    也正是它將力量源源不斷地輸送給地脈紫芝,令這株上古遺花在全然不適合自己的環境中存活,甚至盛開。

    玄商君就算身爲上神,也不禁感嘆天道神奇。

    如今四界掘地三尺搜尋的花株就在自己手上,如何是好呢?

    他思索半天,結論是……先找個花盆。

    他的法寶被夜曇搜刮得所剩無幾,如今也只得委屈這奇花,隨便拿個玉盆暫用。他細心地將地脈紫芝種進去,見白花失水,沒精打采地垂着頭,他只得又找來靈丹,爲它埋在根鬚之下。

    白花得了這清靈之氣相助,整個根鬚都探了過來。

    看起來,並未傷及根本。玄商君輕籲一口氣,輕輕擡起白花的花葉,仔細查看。就在此時,黑花舉起沉重碩大的花苞,用盡全力拍打下來,正中他的頭!

    玄商君一驚,還沒來得及摸頭,趕緊查看黑花的花盤。幸好它生得結實,這麼敲擊拍打也安然無恙。玄商君看了半天,真是又可笑又可氣。

    這個人……母株也是一樣的德性。小氣、多疑、嫉妒,全身上下加起來,沒有一樣是他能欣賞的品行。

    玄商君摸了摸頭,只得取些魔丹,又培進黑花的根鬚裏。

    藏識海。

    青葵昏睡多時,嘲風守在她身邊,卻沒有睡着。噬魔之蟲日夜啃蝕着他的身體,他不能入睡。夜曇端藥進來的時候,嘲風還表示懷疑:“你煎的藥,能喝嗎?”

    夜曇怒瞪他一眼,自己把藥端到青葵面前。嘲風只得扶起青葵,夜曇舀了一勺藥,剛吹涼,還沒喂進去呢,青葵醒了。

    ……

    夜曇瞬間一臉得意:“看見沒有,多虧了本公主這神藥,還沒服呢,姐姐就醒了。”

    “……”嘲風無語,也顧不上她,連忙去看青葵。青葵呼吸仍然急促,好半天,她認出面前的嘲風。

    她張了張嘴,卻沒有任何聲音。嘲風趕緊說:“是我。你燒傷嚴重,先不要說話。”

    青葵確實傷勢嚴重,事實上,如果不是玄商君添進她母株的靈丹,她根本不可能這麼快甦醒。她看看夜曇,又指指嘲風,意思很明白——嘲風怎麼會在這裏?

    她面容尚未恢復,南明離火將她燒得面目全非。夜曇按了按眼角,說:“他吞了……”她本想說出噬魔蟲的事,不料嘲風搶先說:“如今地脈紫芝的事鬧得四界皆知,我便向東丘先生投誠。他本就是我的恩師,好歹有十年師徒情分,你不用擔心。”

    青葵當然有很多話想問,嘲風拍拍她的手,說:“你要先喝藥,喝完藥我再慢慢告訴你好不好?”

    他說着話,夜曇就把藥喂到嘴邊。可青葵搖了搖頭,雙脣緊抿,說什麼也不肯喝。嘲風當然知道爲什麼——如果她死了,或許夜曇便不會再被四界所忌憚。

    他顫聲說:“青葵,你相信我,相信我好嗎?”

    青葵搖搖頭,向他打了一個手勢——你回去吧,離開這兒。

    說完,她閉上眼睛,不論嘲風再如何喚她,也不肯理會。

    夜曇氣急敗壞,說:“你以爲你這樣很了不起嗎?嘲風他爲了留下,他吞了……”

    她話剛說一半,就被嘲風打斷:“夜曇!我會好好勸她,你先出去!”

    夜曇將藥盞重重往桌上一擱,滿腹牢騷,好半天,說:“離光青葵,你最好給我聽清楚。我把少典有琴傷成那樣,就是爲了我們姐妹二人都能活着!”

    說完,她氣哼哼地離開竹屋。

    榻上,青葵這才重新睜開眼睛,她比劃着手勢,問嘲風:“你吞了什麼?”

    嘲風端起藥碗,說:“自然是吞了一肚子氣啊。我母后那性子,恨不得扒了我的皮。來,先喝藥。”

    青葵搖頭,焦皺如樹皮一樣的臉上,兩行清淚滑落。嘲風只得道:“青葵,我也就罷了。就算你不念不想,我只能不離不棄。

    可是你想過夜曇嗎?以她的性子,如果你就這樣死了,她會認爲是四界逼死了你。到了那個時候……你覺得她能善罷甘休嗎?”

    青葵微怔,嘲風吹了吹藥,送近她脣邊,說:“事情沒到這一步,就算你死了,東丘先生又豈能放過她?你要快些好起來,否則我岳父若被四界追責,誰來維護他?夜曇要是再把天捅破,誰來替她收拾?”

    可惜,牀榻上,任由他如何勸說,青葵卻始終不肯喝藥。

    蓬萊仙島。

    許是被自己“賢婿”記掛,躺了許多日子的離光暘終於甦醒。可惜,身爲四界君主之一,他的甦醒,只換來了其他三界的咬牙切齒。

    少典宵衣、炎方和帝錐與其說是前來探望,不如說是興師問罪!

    少典宵衣一看見他,簡直眉毛都要豎起來:“離光暘,地脈紫芝之事,你隱瞞至今,到底有何陰謀?!”

    炎方更是火冒三丈——自己那個不孝子,又自投羅網,陷身藏識海了。他怒喝:“這還用問嗎?他分明就是東丘樞的同黨!二人沆瀣一氣,就爲了毀滅四界!”

    帝錐當然更沒有好臉色——想想自己爲了離光夜曇那個妖女,跟自己那個逆子生了多少氣吧!他說:“如今四界危難皆因你而起,你還不肯交出地脈紫芝嗎?”

    他出言逼問,離光氏的人立刻保護自己君主,一時之間,氣氛十分凝重。

    離光暘看看左右,終於問:“青葵……你們把她們姐妹二人怎麼了?”

    少典宵衣沉聲說:“她二人早已投向東丘樞!離光暘,你難道不該對四界有所交待嗎?”

    離光暘長嘆一口氣,許久才說:“地脈紫芝確實曾在朕手上,二十年前,朕夜遊御花園,突然發現花圃裏多了一株奇花。”憶及往事,他嘆了口氣,說:“這花,朕並不認得。只是見其半株漆黑,半株雪白,甚爲奇異,這才上了心。可惜無論朕如何照顧,這花株卻日益萎頓,眼看就要枯死。朕遍查典籍,終於在一卷殘篇中發現了這花的來歷。原來,這就是上古世界所遺留的,唯一一株花草。我憐其稀有,雖然知道危險,卻無論如何不忍丟棄。”

    少典宵衣皺眉,問:“地脈紫芝乃上古遺花,只能在混沌中存活。你如何培育它,又如何使它開花?”

    離光暘略微猶豫,後來把心一橫,也就直說了:“多年以來,離光氏有一寶物。從不知哪代先祖開始,就將其鑲嵌在璽印之中,在君主之間歷代傳承。”

    不用他說出寶物的名字,其他三界已經心知肚明。少典宵衣輕聲嘆氣,說:“盤古斧碎片。”

    離光暘默認,衆人心下暗自嘆息——誰能想到,第三片盤古斧碎片,居然在離光氏。

    “豈有此理!”魔尊炎方怒道,“如今盤古斧碎片和地脈紫芝又在何處?你還快將其交出?!”

    他的話,也是其他人最關心的事。如果有一片盤古斧碎片在手,四界合力,說不定還能除掉東丘樞。又能毀滅地脈紫芝,又能戰服東丘樞。

    最後這片盤古斧碎片,幾乎是四界唯一的希望。

    可是,東丘樞顯然要讓他們失望了。

    他說:“沒有了。”

    “什麼?!”在場所有人同聲問。

    東丘樞只得道:“就在幾個月前,一個午後,有人偷走了地脈紫芝,還有……盤古斧碎片,也隨之下落不明。”

    “胡扯!”帝錐再顧不得妖皇的身份,怒喝,“如此荒唐的謊言,四界誰能相信?!”

    歸墟之畔,其實有一個人是相信的。

    ——玄商君。

    玄商君抱着玉盆,前來歸墟取土。養花是個技術活,土壤更是關鍵。地脈紫芝乃上古遺物,除了離光暘,天地之間誰也沒有種過。如今眼看着白花氣息奄奄的模樣,他只能找歸墟的土壤試試。

    他挖了一捧土,培進花盆裏。

    果然,參雜着混沌之炁的土壤一進到玉盆,雙花的根系立刻伸過來。黑花茁壯,很快就將混沌中的濁氣吸食得一乾二淨。白花略顯柔弱,但也很快把清氣吸進脈絡。

    眼看着白花好像精神了些,玄商君受到鼓勵,小心翼翼地換土。

    不遠處,步微月隱在暗處。在目之可及的視線中,她只能看見玄商君不斷地挖取歸墟的泥土。多年以來,他天生好潔,垂虹殿終日纖塵不染。

    可是今天,他在歸墟畔忙碌,滿手泥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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