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芝現出絕望的神情,緊摟着只剩一口氣的裴逸傑,眼神空洞的哭訴着:”我們母子兩個就像是寄人籬下的可憐蟲,什麼都得不到,就算是拼盡了力氣的討好努力,也換不回你們正眼看我們一眼。”
裴益謙對這個唯一的妹妹也頗爲失望,可是聽她說出的這些話,想起兄妹二人曾經的情誼,又生出同情之心,覺得自己這個妹妹一生也是悽苦。
所以雖然怒其不爭,但語氣也還是放緩了些:”可是不管怎麼樣,你也不能做出這種事情來,你這是把裴家放在火架子上烤啊!”
”不然我能怎麼辦?”
裴文芝狠狠的瞪着自己的父親:”爸,我也是你的親生骨肉,逸傑雖然只是個外孫,但他身體裏也留着你的血脈,可是你是怎麼對我們的?你的眼裏只有孫子們!”
”好不容易熬到那兩個死了,本想着你最起碼能分一些關愛給逸傑,可是你是怎麼做的?你把所有的一切都留給了雲驍,所有最好的也都緊着他,連老婆都親自爲他選好了,對逸傑呢?從來都是不聞不問!”
見自己父親被指責,裴益謙有些聽不下去了。爲老太爺說話:”你怎麼能這麼說爸?他怎麼不在乎逸傑了?媽留下來的公司不是都給你們母子了?每次你們說公司有難處的時候,爸都是拿錢給你們……”
”是,他是給了我們公司,給了我們錢……”
裴文芝沒有耐心的打斷了他,聲音嘶啞的道:”他給我們錢的目的是什麼?不過就是爲了打發我們,讓逸傑不要跟雲驍爭,不想讓逸傑成爲你兒子的對手!”
悲傷絕望的笑着用力拍自己的胸口:”在他眼裏,我們母子不過是拿點錢隨意打發的乞丐!”
沒想到女兒竟然是這樣看自己的,老太爺心裏也涌出悲涼。
這個女兒,是他當年盼星星盼月亮才盼來的,從來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對她有求必應,像個公主一樣寵着。
只要裴益謙惹哭她,不管是誰的錯,捱打的一定是兒子。
這樣寵着長大的女兒,竟然不顧父母的意願跟着男人私奔了,而且還是個全無責任心的男人。
老伴被氣得舊疾復發再也沒有醒來,臨終時還一直唸叨着女兒的名字。
他發誓再也不會認這個女兒,就當從來沒有生過她。
可是後來她大着肚子回來了,跪在他腳下追悔莫及,再加上老伴臨終時也有交待,他最終還是心軟了,還是將她留了下來。
但因爲知道這個女兒心太野。而且不受管教,再加上她氣死了老伴兒的心結,所以就一再的提醒自己,再也不能像從前一樣寵她,要嚴格約束。
可是對她的愛真的一點也沒有少,否則也不可能讓她生下兒子,不可能讓她的兒子姓裴。
三十年了,裴文芝將心裏的怨氣盡數發泄了出來:”逸傑根本不想要公司,不想要你的錢,他也想和三個哥哥一樣穿上軍裝,想得到你的認可,這纔是他的心願!”
”可是你這個外公是怎麼做的?你剝奪了他成爲軍人的權利,毀了他的夢想,卻只是用錢把他給打發了……”
”我真的好恨吶!”
她緩緩的站起身上,環視着這些所謂的親人,聲音陰惻惻的笑着道:”我就是要毀了裴家,就算我們母子死,也要你們每一個人給我們陪葬!”
老太爺失望的搖頭嘆息,一瞬間似乎蒼老了許多。
”原來你一直怨恨我沒讓逸傑去當兵……”
老太爺濃厚的聲音有些虛弱:”你的兩個侄子是怎麼犧牲的你不是不知道,只剩下雲驍這一個。不管是你哥哥嫂子還是我,其實都不想他繼續當兵,不想連他也把命賠進去……”
”可是這孩子那時候已經進了軍隊,不管我們怎麼勸,他是死活不肯聽我們的……爲了讓他退役,我把他打得皮開肉綻,就剩下一口氣了。”
裴文芝從來不知道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但卻不願意相信。
蒙着耳朵拒絕相信:”我不信,你胡說的!”
一定是爲了說服她,所以纔會編了這樣一個理由騙她!
老太爺很平靜,也沒有要說服她的意思。只是很平靜的陳述着:”你應該還記得,那年老二沒了的時候,雲驍住院住了很久,家裏都跟你說是執行任務受傷了,其實是被我給打的。”
這件事情裴文芝當然記得,當時她甚至在想,爲什麼裴雲驍沒有跟他兩個哥哥一樣死了呢?
老太爺索性把自己的想法也都說了出來:”你獨自一個人,膝下只有逸傑這麼一個兒子,他如果再有個三長兩短,你這輩子該怎麼辦?我不能讓你老來無子啊!”
就算再氣她,可她畢竟是自己的女兒,他這個做父親的還是無時無刻的在爲她做着打算。
裴文芝覺得自己堅信的一切都被顛覆了,就像信仰被擊潰了一樣,整個人失魂落魄的搖着頭喃喃自語:”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到了這種時候,父親才告訴他其實依然愛她,這讓她怎麼接受?
自己的女兒走到這一步,老太爺也是痛心疾首,不可否認自己也有責任。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小時候自己讓她騎大馬的情形,戎馬一生的老太爺溼了眼眶。
”你們做出這種無視國家利益的行徑,我是絕不可能護着你們了,也不可能讓你們繼續做這種背叛民族利益的事情……”
老太爺轉過身去,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出了自己的決定:”雲驍,送他們去國安部門!”
會有一個什麼樣的結果,不是他能控制得了。
裴雲驍對趙磊使了個眼色,後者叫人進來,將裴文芝母子帶走了。
老太爺看着窗外的夜色,久久都未再發聲,但他心中的痛苦悲傷卻瀰漫在整個空氣中。
裴夫人還處在極端的驚恐中,她真沒有想到,從前在諜戰片中看到的情節,竟然會發生在自己身邊,而且就在自己家!
即便此時也有些渾身發顫,緊抓着丈夫的手臂不肯鬆開:”咱們這樣的家庭,不管是爸、益謙還是雲驍,都有在家辦公的時候,書房電腦裏的那些東西,我們誰也不知道究竟做這種事多久了,又泄露出去了多少信息,會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