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早安卻不顧我的困惑,依舊追問大嬸:“你見過那個男人嗎?”
“這個倒沒注意。你知道,根據酒店規定我們不能隨便透露住客的隱私的。要是讓經理知道,我肯定被炒魷魚啦。”
“這樣呀……”夏早安輕嘆一聲。證言很單薄,無法支持她有點荒謬的推理。但她覺得心中那腫瘤般的疑團已開始慢慢消散。她隨後聽到清潔大嬸像想起什麼似的“啊”了一聲。
“不過呀!”大嬸認真地說道:“我聽同事提起過,她有一次見到一個奇怪的傢伙從鍾馨童的房間裏溜出來。她當時還以爲是小偷,馬上去報告經理。經理去問的時候鍾馨童卻否認有失竊這麼一回事,這還害得我那個同事被經理臭罵了一頓。”
“哦?是什麼樣的怪傢伙?”
清潔大嬸馬上露出連自己也無法相信的表情:“就是……就是……惡鬼呀!那傢伙跟惡鬼的打扮一樣!”
“啊!真的假的?”
聽到大嬸的話,我和李小崇都震驚得不知該說些什麼。反倒是夏早安保持冷靜地問道:“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很久之前了,去年的事情吧?沒錯,我記起來了,是去年四月份的事情。那天剛好是清明節,我回去掃墓就讓那個同事代我的班。她那時還以爲撞鬼了呢!”
“那是一年半之前了?這就奇怪了……”夏早安閉起眼睛,將食指擱在眉間。我忽然想起她之前思考問題時也做同樣的姿勢,這恐怕是她另一個人格的小動作吧。只見她一邊分析,一邊喃喃自語,“如果那時候惡鬼就出現了,爲什麼直到現在纔來報復鍾馨童呢?而且,鍾馨童知道他的身份爲何又不報告警方呢?……嗯,恐怕不是不想,而是有不能說出的理由吧……倘若那人和鍾馨童很親近,作案動機又是什麼?仇殺?情殺?還是爲了金錢?”
她開始在房間裏自顧自地踱起步來。我們不敢打擾她。清潔大嬸隨後做好清潔,退出了房間。
房間裏忽然安靜得很,夏早安來回踱步着,臉上的表情豐富得如南方的天氣,時晴時陰,漂亮的眉毛剛舒展開,馬上又被揉成無聲的嘆息。
“你去找一個人,”最後夏早安對李小崇招了招手,“公安局鑑證科的Doctor馬,她是我的大學同學,你去問一下她那具焦屍的DNA和陳宇生是否吻合。”
她的大學同學?這下子,我和李小崇兩眼乾瞪,完全迷惑了。
我不得不重新估量我之前的推斷。我曾認爲夏早安身體裏有兩個人格,但聽她剛纔這麼說,那不是兩個人格,而是兩個人!
她做過心臟移植手術,會不會……那顆心臟的主人留在她的身體裏了?
“那你們呢?”李小崇問道。
“我們得去焦屍現場看一下。”
焦屍早已被移走。現場只留下幾條孤獨的警戒線,空地上一個人影也沒有。風吹着荒草孤獨地搖擺。那一小塊被燒焦了的地方是原先躺着屍體的地點,周圍的野草也被波及到,呈現出一個黑色的橢圓形。
空氣中仍殘留着汽油的味道。
報紙上說,陳宇生是被勒死後燒屍的。
“可是,他不是留下紙條說這是挑戰的勝利品,所以說這是陳宇生沒錯吧。”我說。
她看向我:“如果這是他故佈疑陣呢?單憑他留下的紙條就確定這具屍體的身份實在太馬虎了。不過,待會兒李小崇那邊就會有結果了。”
“你懷疑這具屍體不是陳宇生的?”
“萬事都得小心求證。”
“可是,這具屍體不是陳宇生的,又是誰的呢?”
“可能是……”她想了想,臉頰逐漸浮現非同尋常的表情,“或許是邱子銘。”
“不會吧!”我倒抽一口冷氣,“爲什麼是邱子銘呀?惡鬼爲什麼要用他來代替陳宇生呢?”
她凝重地搖了搖頭:“我也不敢確定。但惡鬼綁架邱子銘,一定有他的考量。不過,那具屍體也可能是一個與此事完全無關的陌生人。總之,我覺得那具屍體不是陳宇生。”
“你爲什麼這麼肯定?”
她擡起食指指向自己的腦袋:“偵探的直覺!我總感覺哪裏不對勁。”
我忽然想起她上次在儲物室暈倒之前,好像發現了什麼,於是問她。她經我這麼一提,也想起來了。
“我發現那個櫃子被移動過。”
“哦?”
“惡鬼移動那個櫃子,一定是有目的。”
“不過,應該不是惡鬼做的吧。”我思考片刻說,“殺死班主任後他應該第一時間逃呀,哪裏還有時間去搬動櫃子呢?做這種無意義的事情不是會增大自己被抓到的風險嗎?”
“你分析得很有道理。不過,我仍覺得事情不是那麼簡單。不管怎麼說,我們還是先把班主任的案子暫時擱置吧。問題是那具屍體……”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是李小崇打來的。他果然在鑑證科找到一個叫Doctor馬的女人。他費盡脣舌,好不容易纔讓Doctor馬告訴他檢驗結果。
結果很驚人:那具屍體的DNA和陳宇生的完全不符合。
“Bingo!”夏早安歡快地打了一個響指,陽光彷彿在她臉上匆忙盛開。
她興奮地拉起我的手:“走!回我家去!”
走出空地後,我們截了一輛出租車。回到夏早安家的樓下,李小崇已站在那等候了。他帶來了檢驗報告,報告的內容跟他在電話裏說的相差無幾。
“可是,Doctor馬拼命地問我是哪個大學同學介紹來的呢。”
“那你怎麼回答?”
“沒辦法呀,我只好搬出米隊的名號來應付。她說米隊不是她的大學同學。我便說自己記錯了,幸好她沒繼續問下去。”
“以後就用這樣的託辭拜託她幫忙吧。”夏早安一邊說,一邊走到房門前掏出了鑰匙。
走進房間後,她率先走到電視櫃跟前,找出了昨夜錄下的直播的帶子。按了錄像機的播放鍵後,她和我們一起仔細地看了起來。畫面一度十分幽暗,感覺像在拍靈異節目,這是酒店停電所致。詭異的氣氛像一塊散發出惡臭的布,慢慢地裹住我們。特別是惡鬼突然出現在走廊上的那一幕,令我們更加感到一種無力自拔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