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遊小姐早就下去接他們。確認是去木
棉古城的團友後,導遊小姐帶着他們上了車。
但是,旅遊車並沒有立刻開動。
還剩一個人沒來。
他是不會來了。
坐在車裏的某個人這樣陰險地想道。
“怎麼還不開車呀?”
本以爲馬上就能出發的劉金松又不耐煩地朝導遊小姐發難。導遊小姐也一臉無奈。本來旅行團是必須整團出發的。但她焦急地看了看手錶,又跑出車外望了望路的那一邊。沒有人要趕過來的樣子。
眺望的視線被掐滅在明媚的陽光中。導遊小姐聽到了口袋裏的手機鈴聲,而拿起來。
“那個人不來了”這次活動的組織人電話裏是這麼說的。
“好,我知道了。”重新回到車上的導遊小姐拿出了花名冊。“那現在,我們點一下名就出發了。”
手指在寥寥可數的幾個名字上滑動。
“劉金松!”
“我是!”
“王浩煜!”
“這裏!”
“譚明虹!”
“哦……”剛纔抱着盒子的那個女人很快地舉起手,很快又放下,並且緊張兮兮地望着車裏的其他人,生怕別人搶了她的盒子似的。
導遊小姐在車廂狹窄的過道上繼續走過去。
用紅筆勾出剛纔唸到的名字。
“胡瑩瑩!”
“嗨!大家好呀!”回答的女孩興高采烈地站起來,同時舉起攝像機,拍下車廂裏的場景。夏早安一見到鏡頭,馬上整理了一下儀容,跟着在鏡頭前擺出了可愛的pose。:“耶耶!各位電視機前的朋友們,我叫做夏早安哦!”L的熱潮雖然已經過去很久,但是她似乎還沉浸在當明星的幻想中。
“唉……”米卡卡無奈的做出扶額狀。
現在距離推理之神事件過去一年有餘。人們的生活早已恢復了正常。關於L的報道基本上無跡可尋。很多人有意無意地遺忘這段慘痛的歷史。那是人們心中一塊醜陋的傷疤。跟《皇帝的新裝》故事一樣,誰也不願意承認自己曾經瘋狂地崇拜一個變態殺人狂。人類,自始至終都是一種自卑,自大,可笑的存在。
導遊小姐念出下面的名字。
“黃雨菡。”
“到!”彷彿在課堂裏上課似的,看書的少女條件反射一樣舉起了手,同時從書裏擡起了頭。導遊小姐看着她微微一笑。
黃雨菡……名字好熟悉呢……米卡卡艱難轉過身去看坐在後面的那個讀書少女。
就在此時,導遊小姐念出了他的名字。“米卡卡!”
“嗯……我是……”
“米卡卡?”那個讀書少女黃雨菡彷彿想到什麼,嘴裏喃喃重複着這個名字,目光投射過來。和米卡卡的目光在相同的水平線上相遇。
“啊!”雙方同時叫出聲。
“是你啊!”充滿了粉塵的時光裏,頓時清晰地浮出與對方有關的記憶。
黃雨菡和米卡卡是初中同學,大家同班,並且都參加了學校裏的推理社團。同樣的愛好使兩個人走得很親密,一度在班級裏引起她們談戀愛的謠言。對於流轉在周圍的閒言碎語,兩個人均保持淡然處之的態度。
到了初二下學期,黃雨菡卻突然轉學走了。米卡卡在車站送別她的時候,特地送了一套正版的《福爾摩斯全集》給她,並在上面留下“願我們的友誼天長地久”的話語。
“現在你還留着這本書哦!”看到黃雨菡手裏拿着自己送的書,米卡卡心生感慨。看時光的飛逝,只是扉頁上的留言字跡淡了一些,黃了一些。
“當然了!這是我收到過的最珍貴的禮物嘛!”黃雨菡淡淡笑了笑。那是她的招牌笑容。幾年過去,沒有任何變化。彷彿又回到了過去的初中時光……
米卡卡鼻子酸酸的。他想動一動腳,但沒有力氣。
這是上次事件中的後遺症。
“你的腳……怎麼了?”看到他這樣子,黃雨菡眼神關切地問,但又怕觸及他的傷心處似的。
“嗯……”米卡卡低頭看了看動彈不得的下半身。
“我上次中了槍,沒死掉。但醫生說,下半身的神經受到了傷害。有可能一輩子都好不起來了……”他頓了頓,眼神黯淡幾秒,轉而又恢復了生氣,“但也有可能不治而愈。總之,只能聽天由命了。”
空氣緩慢地,變沉重了。
旅遊車早已開動很久。道路漸漸迂迴曲折,城市的背影在身後方漸漸淡薄,像素描的線條,淡成一片黑白與灰。沒能趕上這班車的人叫吳佳宏。剛纔導遊小姐這麼說的。
對話繼續。黃雨菡拍了拍米卡卡的肩膀。“放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沒有泄氣。人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米卡卡平靜地說出出這樣的話。黃雨菡又淡淡微笑。果然是她認識的米卡卡。
“不過,你怎麼會遇上那麼恐怖的事情?居然還中槍了?”她好奇地問起這個,“遇上搶劫的歹徒了還是什麼?”
“那個……”米卡卡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出來。“我是被推理之神打傷的,就在那天會場裏……”
很多人都在電視上目睹過這一幕。
“啊……”驚愕的語氣,黃雨菡臉上的表情就像是突然聽到十分駭人的故事一般,她吸了口氣,睜得大大的漆黑雙眸過了半晌才垂下眼皮。“原來那天電視裏被推理之神開槍射殺……黑葵A……就是你啊……”
重點不在這裏。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她……”語氣斷斷續續,黃雨菡突然轉而看向另一邊座位上,正呼嚕呼嚕睡着大覺的夏早安,“那麼,這個女生不就是L?”
聲響不大,但L這個字還是刺破了車廂裏安靜的氣氛。那一刻,幾乎車廂裏的所有目光都投了過來。汽車的發動機聲,車胎的碾石子聲,世間的一切細碎聲響,都在傾刻間被抽空。
劉金松,王浩煜,譚明虹不安地看着他們的後方,胡瑩瑩手上的攝像機正錄着那個女生睡姿不雅地臥在椅子上,一道透明的口水從她的嘴角流下來。
一年多沒在電視上見過L了,雖然她的髮型改變了不少,但那張臉確確實實跟那天在電視裏勇擒推理之神的名偵探L一模一樣。這幾道盯着她看的目光中,混雜了紛亂的情感。
一個陰暗的聲音在心裏說道:我絕不能讓這個名偵探破壞我的殺人計劃。而它不知道的是,在夏早安身體裏那個真正的名偵探,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旅遊車繼續行駛在更荒蕪的郊外。
道路的盡頭,將是一場恐怖計劃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