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航身形高大,惡狠狠地盯住白瀚義腿間那一塊溼潤的地方,目光在兩人間遊移,二話不說,大踏步衝上來,鋼鐵一般的拳頭就往他的臉上招呼。
“咚咚”兩拳,分別落在白瀚義的兩隻眼睛上,劇烈的疼痛後,眼周頓時多了兩圈青黑,活像動物園裏的國寶,眼神茫然而迷濛,似乎在問:我是誰,我在哪兒
江爾藍忍俊不禁,低低地笑出聲來,攔住了陸子航的拳頭,衝白瀚義嫣然一笑:“喏,你活該,這就是你強行推銷的後果,以後可別隨便再爲哪家的粥鋪做廣告了,強行逼人買粥。”
陸子航一怔,強行推銷,逼人買粥
視線下移,他看見地上落了一張二十元的鈔票,以及一份印了“清粥小菜”字樣的外賣盒子,頓時明白過來,他誤會了他們倆在做什麼兒童不宜的事情,其實不過是撒了粥而已。
白瀚義無故被打,用完好的那隻手捂了一隻眼睛,氣憤填膺:“陸子航,你騙得我把白家的老樓抵押出去,白氏集團的股價一瀉千里,現在還打我”
他分明問好了,清潔女工說了,一整夜都沒見這家的男主人出現,他還以爲江爾藍與陸子航鬧了矛盾,可以趁虛而入。如果搞定了江爾藍,說不定還能尋到機會整治陸子航,發泄心頭的一腔怨氣。
誰知道,陸子航忽然殺了個回馬槍,正好撞上了
如今,他一隻手打了石膏,褲子溼了尷尬部位,臉上還捱了兩拳,可謂是狼狽透頂,衝陸子航比劃了兩下,灰溜溜地先走了。
陸子航的臉色青白不定,剛剛鬧了一個烏龍,他也有點尷尬,又掛心兒子,就任他走了。
他看向江爾藍,神色複雜:“兒子怎麼樣了”
幾乎同時,江爾藍也開口了:“你怎麼過來了”
一時沉默,病房內的空氣似乎也凝滯了,江爾藍輕聲說:“吊了一夜鹽水,溫度已經降下來了,醫生說退燒了就沒事,保險起見,留在醫院再觀察一天。”
得知兒子沒事,陸子航鬆了一口氣,有點心虛,摸了摸鼻尖:“那個昨晚公司有點急事,我也沒注意到手機沒電了,今早蕭格才通知我諾諾生病進醫院了。我給你打過電話,但你關機了。”
江爾藍聞言去看了看手機,屏幕一片黑,昨晚她心繫兒子的病情,竟然沒注意到手機沒電了。
躺在牀上的江一諾被驚醒了,呻吟了兩聲,站在病房中央的兩人也如夢初醒,立刻奔到牀邊,關切地探手摸了摸兒子的額頭。
一熱一涼,兩隻手重疊在一起,江爾藍閃電般挪開。
江一諾緩緩睜開眼,甫一看見陸子航,高興極了,黑曜石般的眼眸反射出晶亮的光,面色也紅潤了些:“媽咪,你果然沒騙我,睡醒了就能看見爹地”
短暫的高興之後,他嘟起了小嘴,一臉委屈地看向陸子航:“可是爹地,你到底在忙什麼呀昨晚也沒去接我和奶奶,我生病了進醫院,你也不來看我,工作比我和奶奶都重要嗎”
陸子航緊抿了薄脣,心陡然一沉,被兒子問了個啞口無言,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只能乾巴巴地尋找理由:“公司突然有點急事,爹地一聽說你生病了,就連忙趕回來,剛剛纔到呢。”
小傢伙很懂事,一聽他趕了很遠的路,心疼地說:“辛苦爹地了,那你也要好好休息,別學我一樣生病了。”
氣氛尷尬之時,紀思嘉回來了,手裏拎了一大袋粥點,看見陸子航,微微一愣,陰陽怪氣地諷刺:“喲,陸大少可真是大忙人,這會兒忙完了,想起來老婆孩子了真抱歉,你先前沒在醫院,我就沒買你那份早餐。”
她那話裏的火藥味十分明顯,陸子航怎會聽不出,但他本就心虛,也知道紀思嘉是在爲江爾藍打抱不平,把她的揶揄照單全收,語氣和緩地講:“沒關係,一會兒我得空了,自己去買一份早餐就行了。”
江一諾心疼老爸,大聲說:“爹地,你可以喫我那份,思嘉阿姨不會連我那份也沒買吧”
紀思嘉一跺腳,心裏恨鐵不成鋼,氣呼呼地把打包的早餐往桌上一撂:“小壞蛋,胳膊肘往外拐,昨兒送你來醫院的是誰得了,你們一家親,我這個外人還是退散吧,早餐都留給你們,我自己去喫”
江一諾退了燒,精神也好了許多,綻開燦爛的笑容:“思嘉阿姨,你說錯了,爹地是自家人,不算胳膊肘往外拐。謝謝思嘉阿姨,你對我最好了,辛苦了一大早,快回去補眠睡個美容覺吧”
紀思嘉一走,病房裏又陷入了一陣低氣壓,只有江一諾毫無所覺,興奮地一會兒要媽咪喂他喝粥,一會兒要爹地陪他玩遊戲
食不知味地喝了半碗粥,江爾藍只覺再待在病房裏,她憋得慌,可當着孩子的面兒,她又不能與陸子航攤牌。索性把碗筷一推:“我回去做個午飯,給諾諾補充營養,你若是沒事就在醫院陪陪他。”
陸子航一口應下:“嗯,我送你出去吧。”
出了病房,陸子航把門關嚴實了,低垂着頭,低聲道歉:“藍藍,對不起,昨晚上我缺席了,讓你一個人受累。”
他不提還好,甫一提起昨晚的事兒,江爾藍彷彿成了被點燃的炸藥桶,眉宇一沉,抱住雙臂:“陸子航,你缺席不是重點,我是否受累也不重要,最關鍵的問題是你昨晚到底去哪兒了”
她的語氣不自覺嚴肅,像極了學校里老是板着臉的教導主任,目光中充滿了審視和猜疑。陸子航渾身不自在,想解釋,剛開口,江爾藍又搶了他的話頭:“親,別再用工作當幌子了,你想一想,除了工作,還有什麼可以矇騙人的理由”
陸子航的薄脣緊抿成一條直線,抓住她的雙手,一字一句認真地說:“藍藍,過段時間我會告訴你事情的來龍去脈,但你要相信我,我絕對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
已經到攤牌的時候了,他居然還不肯把真相和盤托出,江爾藍咬脣,眼眶忍不住又溼潤了,用力掙脫他的手:“放開”
陸子航不放,任她掙扎,脊背撞在病房薄薄的門板上,發出一聲聲悶響。病房內,江一諾還沒睡着,揚高了聲音詢問:“爹地,媽咪,你們在做什麼啊”
江爾藍慌忙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不小心撞到了,沒事,我先回家,中午等着媽咪給你做好喫的。”
一句話還沒說完,她就倉皇而逃。
江爾藍沒有立刻回家,拖着疲憊的身軀先去了一趟超市,買了一大包菜,回家親自下廚。
她衝了個熱水澡,洗去一身疲倦,一整個上午都關在廚房裏,臨近午飯時分,已經做了四菜一湯。
芋兒燒雞,糖醋排骨,清茶蝦仁,清炒土豆絲,冬瓜帶骨頭湯,再配上一碗蛋炒飯。
她把菜餚裝入保溫的大食盒,開車去醫院,剛走近病房,就聽見一陣歡聲笑語,陸子航似乎在陪江一諾玩遊戲。她踮了腳尖,透過房門上方的窗口往裏看,一大一小兩顆頭湊在一起,其樂融融。
江一諾最先發現她,猛然擡起頭,不小心撞上了陸子航的額頭。
江爾藍再也待不下去,立刻推門進去,一臉焦急:“怎麼樣,撞疼了嗎”
江一諾揉了揉額頭被撞傷的地方,吐了吐舌頭:“媽咪,我沒事啦,看見你來太開心了。”
他一眼就瞅見了江爾藍手裏提着的食盒,頓時眼眸亮晶晶:“媽咪,我聞着香味了,你做了什麼好喫的”
看他一臉精神奕奕,似乎已經完全不受發燒的影響了,剛剛被撞到的地方也只是有一點發紅,並沒有什麼大礙,放下心來,掀開了食盒。
醬色的糖醋排骨,清爽的清茶蝦仁,香辣的芋兒燒雞,鮮香的土豆絲,還有一鍋散發出誘人香味的冬瓜海帶骨頭湯,江一諾登時嚥了口水,垂涎欲滴。
江爾藍最後端出一碗黃澄澄的蛋炒飯,金黃的蛋液裹住了香甜的米飯,再撒上幾顆碧綠的小蔥,噴香四溢。
“媽咪,我好餓啊,我要喫飯”江一諾立馬丟下了遊戲手柄,把手臂舉得直直的,滿心滿眼都是香噴噴的飯菜,肚子也很是適宜地響了起來。
房間裏的氣氛,因爲這四菜一湯而變得和諧起來,陸子航把遊戲手柄收起來,拍了拍兒子的頭:“去洗手,洗手間在樓層盡頭。”
兒子一走,房間裏安靜下來。
“藍藍,你聽我解釋可以嗎”陸子航情深意切,“你說過相信我的。”
或許是他的眼神太真誠,江爾藍不由自主就心軟,點了點頭。
寂靜的房間裏,手機鈴聲分外刺耳,陸子航看了一眼手機,咬咬牙:“藍藍,我去接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