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守業更比創業難,但這位陸老爺子不僅守住了陸氏家業,而且還在前人的基礎上把陸氏的產業帶向了一個更高的維度。
只是,他爲人太過冷硬,就算和家裏的幼輩也不見親近,這麼多年一直是獨來獨往。就連陸子航這個親孫子,也三五年見不了幾次,以陸子航自己的話來說,這個爺爺別說不認識他的臉了,恐怕早就忘記還有個孫子了
這種時候,陸老爺子怎麼會打來電話
江爾藍把一根手指放在脣間,衝他做了個“噓” 手勢,表示自己不會隨便亂說話,鈴聲一聲緊似一聲,看樣子不像是打錯了電話,讓他接。
陸子航摁下了通話鍵,把聲音外放出來,安靜的病房裏頓時響起了陸老爺子中氣十足的聲音。
“陸子航。”
這是陸老爺子的習慣,說話前總會先叫你一聲,更像是某種提點的意思。
“爺爺,是我。”
陸子航不鹹不淡地應聲。
陸老爺子“嘖嘖”了兩聲,大約是見多了想從他身上撈好處的人,一個個都阿諛奉承,好聽的話跟不要錢似的,一車車說給他聽。忽而聽見了他這樣疏淡的語氣,還有點驚奇。
老爺子雖然年紀大了,但精神仍然很飽滿,一字一句鏗鏘有力:“聽說你找了個女人,還生了個兒子”
陸子航不着痕跡地嘆一聲,聲音很輕,電話那頭的陸老爺子並沒有聽見。
“爺爺,不必聽說,上次我就跟你提過了。”
“爲什麼我不知道非得人家今天把人送到家裏了,我才知道”江爾藍髮誓,她剛剛聽見了柺杖往地上狠狠一拄的聲音,甚至還有迴音
陸子航立刻警覺起來,瞄一眼江爾藍,她分明就在自己身邊,那是誰被送去了陸家
“爺爺,誰被送到了家裏”
“哼,還有誰,你造的孽”
陸子航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陸老爺子手裏的產業都有人看顧,這幾年來除了大事,他一概不理,或許今天在威尼斯遊船看日落,明兒就去了阿爾卑斯山滑雪。
在這一點上,他與武佳薇這個媳婦很有共同語言。
就連他這個孫兒都不一定能知道他的位置,到底是誰那麼精準地找上門,還送上個人
陸子航不動聲色地笑了笑:“爺爺,送上門的人你可要好好檢查一番,免得被人騙了。”
“騙呵,我還沒老糊塗,是不是你的,我有分寸”
“我的”陸子航騰出一隻手,拉住了江爾藍的手腕,頓覺心安,他的女人在身旁,應道,“我怎麼不知道那是我的”
“混賬又不認了”
聽着爺孫倆的爭執,就江爾藍忽然想起了什麼,瞳仁放大,焦急地拽了拽陸子航的胳膊,用口型比劃了一句話。
但陸子航分出了大半心神應付陸老爺子,並沒有立刻猜出來,反問:“什麼”
電話那頭的陸老爺子已經在說:“既然你不認,行啊,那我就把他送去難民營。反正這種名不正言不順的,咱們陸家也不要”
江爾藍大吼一聲,撲過去:“陸子航,是咱們兒子啊”
陸老爺子口中被送上門的,不是一個女人,是他們的兒子
陸子航一愣,扭頭朝胡三咆哮:“孩子呢”
胡三結結巴巴:“我們的人帶着他去玩了。”
“現在人呢”陸子航已經瀕於爆發的邊緣,眼圈微紅,厲聲嘶吼。
“還還沒回來。”胡三跟了他許久,也很少看見過這般的雷霆之怒。
一瞬間,陸子航什麼都明白了。
他抓起手機,手背的青筋暴起,指尖泛白,凸顯了他的用力,壓抑住怒氣,質問:“爺爺,送上門的是諾諾嗎”
“哼,你不是不認嗎”陸老爺子佔了上風,冷哼一聲,“諾諾誰給他起的這名兒什麼破名字,一點底蘊都沒有”
“不準說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好的很”一聲稚嫩的童音突然響起,清脆得彷彿青翠欲滴的香蔥。
江爾藍死死抵在桌沿,一雙明亮的杏眼睜得大大的,那顆心似乎快跳出胸腔了,和白瀚義異口同聲地喊了出來:“諾諾”
“媽咪,爹地”
陸子航整理了情緒,拉住了江爾藍,不知道陸老爺子在哪兒,她也沒法鑽進手機把孩子拯救出來。
他冷冷地挑眉:“爺爺,你在哪兒我馬上來接孩子,別讓他吵到你了。”
陸老爺子一聲輕笑,聽得出顯而易見的不屑和嘲諷:“陸子航,那個女人和你在一塊兒”
陸子航不卑不亢:“是。”
“帶她來見我。”
“咔嗒”一聲,掛斷了電話。
沒有一句多餘的話,命令的語氣不容置疑,顯見這是個久居上位者的人,充滿了威嚴。
陸子航擔憂地望向江爾藍,平心而論,他並不想帶江爾藍去見陸老爺子,至少不是現在這種時候。她剛受過傷,還懷着身孕,雖然解決了程然和白瀚義,但仍有亨利環伺在身邊,像一條陰冷的毒蛇,一旦鬆懈他就會蹦出來咬上一口。
彷彿察覺了他的爲難,江爾藍鼓足勇氣撫上他的眉間,把緊皺的眉頭撫平,柔聲安慰:“讓我去吧。”
所有的一切盡在不言中,兒子在陸老爺子手中,他要見江爾藍,她沒有辦法。
陸子航護住她:“不,你留在醫院,好好調養身體,我會把孩子帶回來的。”
這次,江爾藍也看出來了,與以前不一樣。
這是他的爺爺,哪怕關係一向疏淡,可血緣親情是時間和距離都無法完全沖刷掉的,他有自己的爲難之處。
“不,我要去,醜媳婦遲早也得見公婆,不是嗎”她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輕鬆。
“呼呼”
病房的走廊上忽然迴盪了人呼氣的聲音。
試驗過的確能發出聲音,喇叭裏忽然傳出一個熟悉的聲音。
“陸子航,別來無恙吧”
“我送給你家老爺子的禮物,他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