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航的臉從腦海裏閃過,但江爾藍立刻否決了,以陸子航那一米九的身高,很難藏在這一大束玫瑰花裏。
無人應答,周遭一片安靜,江爾藍擡頭才發現,那位滿臉絡腮鬍子的服務員不知什麼時候也走掉了。
草坪上,只剩了她和那一大束玫瑰花。
江爾藍抿了抿脣,小心翼翼地接近那束玫瑰花,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緊張得後背沁出了涔涔冷汗。
花束紮成了桃心的模樣,方纔萌生動靜的就是桃心的正中央部分,江爾藍一點點逼近,緩緩伸出手去。
她的手指就快碰到花瓣了,花心突然動了,一個人影從中鑽了出來,雙手一揮,花瓣漫天揮灑。
江爾藍被這黑影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退後,耳畔卻響起熟悉的聲音,略帶委屈,脆生生地講:“媽咪躲我,嚶嚶嚶”
透過漫天的花雨,江爾藍定睛一看,站在花束中央的竟是自己兒子
“諾諾”
紀思嘉趕到時,看見的就是母子相擁的畫面,小傢伙伏在母親肩頭,假模假式地啜泣着,還能抽空衝她擺擺手,打個招呼。
“你們倆這是怎麼回事啊”紀思嘉瞄了一眼充當背景板的大片玫瑰花,最後來到了這一大一小跟前,故作輕鬆地問。
江一諾率先舉手,搶答:“我給媽咪送了這麼多玫瑰花,她卻躲我,思嘉阿姨,你要爲我做主啊”
聲情並茂,活像是舞臺上的楊白勞。
“好,我替你做主。”紀思嘉很喜歡他,捏一捏他的小臉蛋,朝那捧玫瑰花努了努嘴,看向江爾藍,“陸子航送來的”
“嗯。”
“那他人呢”紀思嘉環視了一圈四周,卻沒有看見陸子航的身影。
“他沒來,託人送的。”江爾藍有些驚訝,自己竟然能如此平靜地說出口,其實心裏分明是有些埋怨他的,敷衍了這麼久就連送禮物都不親自出現。
江一諾滑下來,高舉了小小的手,一副急切想說話的模樣:“我送來的,我就是那個小小信差啊”
紀思嘉點了點他的鼻尖,笑道:“那你爸呢最近忙什麼呢”
小傢伙連忙閉緊了嘴巴,神神祕祕地表示:“我也不知道。”
可那得意的小模樣,分明寫着,他說謊了
這小鬼頭,分明是知道點什麼,卻不肯說。紀思嘉蹙眉,正準備教育小傢伙,就被江爾藍拉了起來。
江爾藍面容平靜,似乎沒被這捧巨大的玫瑰花影響,自顧自地抱起兒子,擡腿就走:“走吧,回去準備了,下午有媒體訪問。”
“那這些花怎麼辦”
江爾藍頭也不回:“隨便你,別帶回來就成。”
哎,連花也不想看到了嗎
紀思嘉回到預訂的套房時,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了,她靈機一動,用極便宜的價格把一萬零一朵玫瑰花賣給了路人和附近的店家,數着錢,笑道:“晚上請你們喫飯。”
江爾藍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盤腿坐在沙發上給江一諾吹頭髮,聞言,小傢伙卻不高興了,低聲嘟囔:“那是爹地的一片心意,思嘉阿姨太不厚道了。”
說着,擡手彈了彈他的腦門。
這下好了,捅了馬蜂窩,小傢伙連頭髮也不吹了,頂着一頭半乾的頭髮站到沙發上,平視坐着的紀思嘉,義憤填膺:“我是大孩子了,不能再彈腦門,這是體罰思嘉阿姨,我要嚴肅地批評你”
紀思嘉忍俊不禁,笑嘻嘻地應聲:“大孩子,哈哈哈體罰”
“不準笑嚴肅點”小傢伙繃着一張臉,若不是身高有限,那份氣勢簡直與陸子航如出一轍,不得不讓人驚歎基因的奇妙。
一大一小鬧起來,繞着沙發追打,屋子裏散落了一串歡聲笑語,但江爾藍卻攏了攏雙臂,莫名覺得冷。
下午的訪問,在酒店頂樓的茶餐廳進行,對方是國內的一線時尚雜誌。
“江小姐,這次的蒙特利爾國際電影節之行,好像沒看見陸先生的身影,他沒有陪你來嗎”問過一些關於電影的話題,記者終於進入了重要環節,興致勃勃地開始挖掘八卦。
江爾藍早有心理準備,淡淡一笑,依然是那麼的溫柔恬靜,好似初夏清晨的霧氣,令人無比舒服。
“大家都是成年人,不是誰的附屬品,都有各自的事業需要努力。”
這話一語雙關,既解釋了陸子航不在的原因,又側面表達了她不需要陸子航提攜她的事業,她並不是陸子航的附屬品,彼此平等而獨立。
採訪正進行到中途,茶餐廳包間的門忽然被推開了一條縫,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露出來,滴溜溜地轉動,機靈地向房內探望。
清澈的視線落在江爾藍身上,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忽然爆發出光彩,脆生生地喚了一聲:“媽咪”
門被推開,小傢伙邁開雙腿,一陣風似地衝進來,撲到了江爾藍的懷裏。
再擡起頭時,江一諾的雙眼盈了一汪水光,看上去像極了被主人拋棄的貓咪,分外楚楚可憐,聲音哽咽:“媽咪,我知道你要工作,我不會打擾你的,陪陪我嘛。”
即使將小傢伙脣邊微翹的弧度盡收眼底,知道他的撒嬌技術愈加純熟,但面對這樣一張天真無邪的臉,江爾藍仍然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
紀思嘉站在門邊, 還有些微微喘氣,顯然是正帶着小傢伙玩,一不小心就讓他衝進了工作場所。
“江小姐,這是你和陸先生的兒子”雜誌記者推了推眼鏡,臉上寫滿了好奇。
江爾藍還沒來得及回答,江一諾已經蹦上了沙發,在她旁邊乖巧地坐好,洪亮地應了一聲:“嗯,這是我媽咪。”
彷彿在介紹什麼“隆重登場”的明星似的。
“哇,江小姐漂亮,陸先生帥氣,果然生出來的兒子也這麼俊朗非凡,一看就是個聰明的孩子。”記者舌燦蓮花,很會說話,循循善誘地與江一諾搭話,“小朋友,一會兒想不想和媽咪一起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