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夢中輾轉醒來,哀切之感油然而生,眼淚沒有預告地無聲流出,劃過耳旁,落在枕邊。
流初不清楚這種感情究竟是因爲想念,是難過,還是因爲惶恐不安。
生死各安天命,她從沒怨過,離世也好,投胎也罷,她從來沒有過太多執念。有始無終的故事那麼多,她也從沒覺得她的一生又算得了什麼。
陰差陽錯,來到這一世,便是一條沒有選擇也沒有回頭路的天命。
既來之則安之的道理,她懂。
可是今日睡夢中的一切,都在提醒她,好像回憶被帶走了。一張張好似清晰卻又模糊的臉,一個個明確又含糊的名字,她有些陌生,好像,真的同那個世界徹底斷絕了。想到這些,流初有些恍惚,有些不知所措。
流初換了衣裳,給景老夫人留了字條,便一人從偏門溜了出去。天剛微微亮,連早點鋪子都沒有開門,路上除了要出城的人們,也沒有旁人了。在城門口等了片刻,城門便打開,來往的人多起來,流初跟人打聽了自己想知道的,出了城,向打聽到的安喬村走去。
安喬村只是一個很小的村子,村裏的人都是農戶,靠到京城賣些瓜果蔬菜爲生。流初跟幾個村裏的老人借用了幾個工具,按照老人指的路線,沿着河往上游走,便能看到老人所說的一片稀疏安逸的小樹林,河邊還有一大片野花。
看着空白的墓牌,流初是不知該寫什麼。來到河邊洗了手,摘了一束野花,放在墓前。這世上只有她自己知道景流初已死,又已投胎轉世,那個可憐的姑娘,一生無喜,死得意外。如果沒有人記得她,就更可憐了,好像從未來過一樣。
“我只有你的手鐲和這些衣服,都是我見過的你的樣子,對於你所有的一切,我並不瞭解。我不知道該用什麼來立墓給你,但我想只是我欠你的,儘管不知道你是不是願意回到這裏,終究是你沒有回來,而我佔了你的身體,佔了你的家,你的親情,這些都是我欠你的。”流初跪在地上一直小聲說着,用手拍了拍不平整的土,好好打理着野花,“這裏風景很好,又遠離那些俗世,儘管你什麼都不會知道,但我還是想這麼做。這裏有鄰居,也有鳥語花香,我也會來看你。”
流初也說不清這個衣冠冢到底是立給景流初的,還是立給死去的自己的,也只有這個墓,是她和景流初的交錯人生的唯一精神證明。
沒有感傷,對於經歷過自己死亡的她來說,並不覺得難過,而且,景流初已經重新生活,那樣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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