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傕帳中,現下的這些胡、羌便即是這些羌人、胡人中的一些酋率、部率。
卻又說了,那爲何李傕在帳中設宴,招待這些胡羌的貴酋?
原因也不復雜,這是因爲李傕已經打算要對郭汜進行反攻。
郭汜攻李傕營壘前後至今,已有旬月,而一直都攻之不下,郭汜部的士氣,如李傕之前的預料,確乎是已然低沉,又兼之李傕現把天子劫持到了他的營中,自以爲佔據了政治上的上風,是以他於前日作出決定,準備對郭汜發起反攻。
不過,儘管李傕認爲局面已對他有利,但郭汜到底不可小覷,發起反攻,得講究個方式、方法,戰略、戰術,不能悶着頭,說打就打。尤其李傕是個打老了仗的,他當然更要講個策略。
他的策略就是,不用自己本部的兵士首先去打郭汜,而是計劃用胡羌騎兵先對郭汜營進行騷擾,以進一步地削弱、動搖郭汜部的戰力和軍心,然後再由他本部將士進行總攻。
是以今晚,他專門在營中設宴,把這些與他親近交好的胡羌酋率都給找了來,好酒好肉地款待,其目的就是想說動這些胡羌貴酋,替他做攻打郭汜的先鋒。
李傕拿出的都是好酒,上的也都是好菜,這些胡羌酋率,個個喫得滿嘴流油,樂不可支。
酒過數巡,李傕觀之,見雖大多數的胡羌酋率酒量都很大,可喝到現在,也多已半酣,抑或乾脆已經喝醉,天氣早就轉暖,喝下酒後身體又發熱,有的酋率汗流浹背,索性把衣服都給脫掉,打着赤膊,歪斜而坐,有的抱着陪酒的婢女,啃個不休,種種姿態,不足多敘。
李傕遂拿眼示意候在他身邊的從吏。
這從吏會意,便出帳外去,沒過多久,回入帳中,七八個軍吏跟於其後。這幾個軍吏每人手中都捧了一些物事,有的捧的是數匹上好的絹布,有的捧的是金銀器具,而觀這些金銀器具,竟都是皇家式樣,——卻乃俱是李傕兵士劫持劉協入營的時候,從宮城中劫掠而出的。
衆軍吏把這些物事都放在地上,五光十色,炫人眼目。
胡羌酋率們的眼光頓時都被這些東西吸引了過去。喧鬧之聲漸漸小了下來,李傕按着肚子站起身來,踱步到這堆東西的旁邊,笑語說道:“這些東西好不好?”
衆胡羌酋率中,繼而連三有人回答,說道:“好!”
李傕問道:“你們想不想要?”
衆胡羌酋率異口同聲,答道:“想!將軍是要把這些寶物賜給我等麼?”
李傕撫須而笑,說道:“何止這些東西!這些又算的甚麼寶物?你們若肯助我,比這更多的東西、更好的東西,我都送給你們。還有你們剛纔入營時,可有見到衣飾華麗的那些婦人?”
李傕所指的婦人,是跟着劉協被迫來到他營中的宮女。
這些胡羌酋率都看到了,參差不齊地答道:“看見了。”
李傕說道:“你們可知那些婦人是誰?”
有胡羌酋率問道:“是誰?”
李傕說道:“那都是皇上宮中的宮女!乃是從漢家百餘郡國精挑細選而得,個個貌美如花。”
剛纔那幾個宮女儘管離得稍遠,胡羌酋率們沒能瞧清她們的長相,然就不說長相,只說瞅見的彼等身姿,卻俱身段婀娜,已是引人垂涎。
這些胡羌酋率個個頭如搗蒜,說道:“好看!好看!”
李傕說到:“你們若肯助我,這些宮女也都是你們的。”
便有胡羌酋率中嚥着唾沫,問道:“將軍此話當真?”
李傕哈哈大笑說道:“我是誰?我是大漢的車騎將軍,我位比三公,豈會在這些小事上哄騙爾等?”
一個胡羌酋率問道:“卻不知將軍所言的相助,說的是什麼事?將軍想要我等相助什麼?”
搞了半天,李傕還沒說想讓他們幫助自己做什麼事。
賣足關子,以財、色勾得這些胡羌酋率們貪念皆起,李傕這才把自己的目的道出,說道:“我所言之相助,就是相助我共討郭汜!”
這些羌人、胡人,特別是羌人,有的是三輔本地人,有的是從涼州跑過來的,李傕的名頭在他們中間是威名赫赫,郭汜的名頭,在他們中間也是很大,聞得李傕此言,這些胡羌酋率不禁都是貪色略收,面露遲疑。
李傕把他們的神態盡收眼底,摸着鬍鬚,笑道:“怎麼?你們是怕了麼?”
一個羌人部帥說道:“回稟將軍,也不是怕,只是郭將軍……”吞吞吐吐,話沒有往下說。
李傕哪裏會不知他想說什麼,笑道:“還說不怕?定是怕了!我卻不知汝等有何懼怕之處。郭多無非是個盜馬虜,論兵略,何能與我比?給我提鞋也不配!而汝等若是怕他兵多,合上汝等部曲,加上我的兵馬,咱們卻也是遠遠多過於他,以我之見,我等合力,討滅郭多,輕而易舉。”
他拍了拍手,剛纔那從吏又出帳外去,很快回到帳中,這次跟着他魚貫進來的,是更多的軍吏,足有二三十人。這數十軍吏手中,亦是各捧物事,如同剛纔,有的是絹布,有的是各色的宮中御物,齊齊積聚帳內的中央地上,堆成了高高的一大堆。
李傕指之,與衆胡羌酋率說道:“汝等若肯從我共討郭多,這些東西也都是你們的!”
財貨亂人眼、美色誘人心,這些胡羌酋率雖對郭汜仍有些畏懼之心,卻也都顧不得了,短暫的沉默過後,一個酋率先大聲說道:“願從將軍共討郭汜!”
餘下的部帥們紛紛攘臂呼喝,袒胸頓足,而或指天發願、咬牙切齒,有的說羌話,有的說胡話,有的說生硬的漢話,雖聽不太清他們每個人都在說什麼,但意思卻不外乎皆是願從李傕共討郭汜。李傕大喜,說道:“好!今晚咱們痛快暢飲,明日備戰,後天,咱們就殺將過去,屠了郭多佐酒!”說完,把手中酒碗摔得粉碎,衆胡羌酋率效仿,亦個個把酒碗摔到地上。
一時羣情亢奮,卻是無需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