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她的身子還在不停地顫動,她的臉還完好無缺,我一定會以爲,這落在地上的,是一灘爛肉。
她身上的皮,已經不見了,當然,她身上的皮不可能是她跳樓摔沒的,她跳樓之前,她身上的皮,肯定早就已經被剝了下來!
這張臉,我曾經見過,對,她是蘇菲兒,我來之前,季帆曾經給我發過她的照片!
看她這副模樣,還沒有死透,我一步步向她走近,想要看看,她是不是被什麼鬼物給控制了。
可能會有人覺得我冷血,認爲這樣的情況下,不是應該先救人,把人送醫院嘛,幹嘛先找鬼啊!
但蘇菲兒這副模樣,就算是把她送醫院,也沒的救了。而那隻惡鬼,既然已經傷了人命,就肯定會繼續殺人,我要是趕快抓住他,還能多救幾個無辜之人。
我以爲,會有濃重的鬼氣瀰漫在蘇菲兒的周身,出乎意料的是,我都已經快要碰到蘇菲兒的身體了,都沒有感受到任何鬼氣。
“我……”
氣若游絲的聲音,忽地傳入我的耳中,我看到蘇菲兒輕輕動了動脣,映襯着這一身的血紅,蘇菲兒精緻的小臉,更是美得驚心動魄。
只是,她的眸中,沒有絲毫的光芒,她的眼珠子,就跟凝固了似的。
“蘇菲兒,你想說什麼?究竟是什麼鬼物,把你害成了這樣?!”
“我穿了你的衣服,我就會把我的皮送給你。我穿了你的衣服,我就會把我的皮送給你……”
一遍又一遍,蘇菲兒僵硬而又機械地重複着這句話,就在我以爲她會一直重複這句話,直到她死的時候,她的眼珠子忽然動了動。
似乎這一刻,她才感受到了所有的疼痛,她的小臉,疼得扭曲成了一團,她伸出手,帶着近乎絕望的哀求,“救,救救……”
“對不起。”我以爲蘇菲兒是讓我救救她,而我根本就救不了她,我也不想給她虛無縹緲的希望,只能這麼對她說道。
或許,我能爲蘇菲兒做的,就只有將她的靈魂超度了。
今生她無辜慘死,但願她來世,能夠平安終老。
“救,救救阿帆,救他,你一定要救他……”
說完這話,蘇菲兒的身子猛然顫了幾下,血肉模糊的手臂,就滑落在了地上。
鮮血橫濺……
“蘇菲兒!”看到蘇菲兒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我止不住地大呼出聲。她說,讓我救救季帆,難道,那隻惡鬼,下一個要殺的人,是季帆?!
的確,若是季帆安好無恙,他那麼愛蘇菲兒,看到蘇菲兒跳樓,他怎麼可能會不阻止!就算是他阻止不了蘇菲兒,現在,他也應該追到樓下來了!
而現在,季帆不僅沒有下來,就連他的電話,我都打不通,這說明,很有可能,他也出事了!
這麼想着,我再不敢耽擱,連忙就向季帆和蘇菲兒家裏衝去。
蘇菲兒墜樓的聲音,吸引了不少居民圍觀,不少居民看到蘇菲兒死得如此悽慘,都止不住地尖叫出聲,甚至,還有幾個膽小的女生,被這畫面給嚇哭了。這些事兒,我都已經顧不上去管,現在,我只想趕快找到季帆,看看他是不是也和蘇菲兒一樣,已經遭到了那惡鬼的毒手。
蘇菲兒和季帆住在13樓,我本來是想要坐電梯上去的,但今晚電梯不知道怎麼回事,我按了半天,都打不開。
人命關天,我也沒法跟這不靠譜的電梯瞎耗了,我直接就爬樓梯爬上了十三樓。
等到了季帆家門口的時候,我累得都差點兒癱在了地上,我使勁喘了幾口粗氣,就開始敲門。
季帆家大門並沒有關,我輕輕一推門,就看到了他家裏的情況。他家裏,黑乎乎一片,靜得近乎詭異,不僅沒有鬼氣,更沒有人氣。
我摸索着打開他家客廳的燈,在他家裏裏外外找了一圈,甚至連壁櫥和洗手間都找了,但都沒有季帆的蹤跡。
季帆已經跟我約好了時間,按理說,他不該出門的啊!
站在空蕩蕩的客廳裏面,我忽然就想到了那緊閉的電梯。
一個很不可思議的念頭頓時衝入了我的腦海之中,難
道,季帆是在電梯裏面?!
若是季帆一個人在電梯裏面,他肯定無法控制電梯,讓別人無法打開,現在,肯定那隻惡鬼也在那電梯裏面!
剛剛打算離開這裏,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就直直地向我身上衝來,那刀子出現的太過突然,我都沒有注意到它是從什麼地方蹦出來的。
不過,這把刀子,並沒有把我嚇倒,我已經跟鬼物打了那麼久的交道,他們不按常理出牌的行爲,我已經是見怪不怪。
不想被這刀子刺到,我連忙就向一邊躲開,但是這把刀子就像是長了眼睛似的,我往哪裏躲,它就往哪裏追。
我知道,一定是有鬼物暗中控制着它,我快速從揹包裏面掏出桃木劍,就想要將它隔開。
誰知,我纔剛剛把桃木劍攥進手中,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就瀟灑無比地捏住了這把刀子。他的動作,看上去是那樣的從容,又是那般的優美,如同行雲流水,又如同指尖輕柔地從鋼琴鍵上滑過。
美不勝收。
而隨着那匕首哐噹一聲落在地上,我也看清楚了那隻手的主人的臉。
那張臉,就算是我死一千次,一萬次,我都不可能忘記,因爲,他已經深深地印刻在我的骨髓深處,永遠都洗不掉。
他,是軒轅墨。
那個冤家。
我怎麼都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和軒轅墨重逢,或者說,這段時間以來,我一直刻意避免去想和軒轅墨重逢的事情,所以,這樣忽然看到軒轅墨,我一時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但這倉惶不知所以不過是片刻之間的事情,軒轅浚魂飛魄散之前,我對他的承諾,又毫無預兆地衝進了我的腦海之中,想着當初軒轅墨的殘忍,想着軒轅浚的深情,我那顆翻江倒海的心,瞬間又變得沉寂無比。
當初,我說,只要軒轅墨活下去,我就原諒他,可是原諒,並不代表,還有力氣去愛。
我已經,沒有繼續去愛軒轅墨的力氣了。
既然,不想再跟他糾纏不清,還不如,從此陌路,江湖兩相忘。
從軒轅墨的身上收回視線,我淡淡地掃了這客廳一圈,就打算離開這裏。
“娘子……”略有些沙啞的聲音,如同魔咒一般衝進我的耳中,聽到他的聲音,我的心止不住地輕輕顫慄,幸好,我還能保持表面上的冷淡,不至於在他面前,丟人現眼。
冰冷而又有力的雙臂,緊緊地箍在我的腰間,他那張被我描繪過無數次的俊臉,也貼在了我的後背上,我聽到他輕聲呢喃,他說,“娘子,爲夫終於找到你了。”
一直以來,我都難以抗拒軒轅墨,聽到他這副悵然若失的聲音,我差一點兒繳械投降,可想到那些不見天日的折磨,想到軒轅浚徹底消散在這天地之間的模樣,我終究還是忍住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冰冷而又滿不在乎地轉身,“先生,你哪位?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聽到我這麼說,軒轅墨不由得一怔,他不敢置信地盯着我,最終,他眸中所有的不敢置信,都化作了說不出的心痛。他動了動脣,似乎是想要對我說些什麼,可終究是沒有說出口,只是深情而又愧疚地凝視着我。
趁着軒轅墨恍神的空檔,我一點點將他箍在我腰間的手臂掰開,“先生,你認錯人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娘子,你不認識爲夫了?!娘子,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不認識爲夫了?!”軒轅墨哪裏願意就這樣讓我離開,他固執地攥住我的手腕,深不見底的眸中,疼痛鋪天蓋地。
他看着我,重重地合上眼瞼,隨即緩緩睜開,脣角,竟是掛上了幾分澀到令人心酸的笑意,“這樣也好,也好,有些事情,忘記了,也好,也好。”
“先生,我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麼。”我皺眉,不悅地看了一眼他那緊緊地箍在我手腕上的手,“先生,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請你放開我!”
“娘子,這一次,爲夫再不會放開你。”軒轅墨固執無比地對着我說道。
如同被濃墨浸染過的雙眸,越來越幽深,越來越濃重,看着這雙眸,我忍不住想要落荒而逃,可軒轅墨哪裏願意給我逃離的機會,電光石火的剎那,冰涼的薄脣,就已經貼住了我的脣,纏綿蝕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