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不是挺早的嗎?怎麼今天這麼晚?”
劉春來有些意外。
這狗曰的,該不會昨晚上又跟婆娘在屋頭搞空活路,做無用功吧?
都結紮了,除非他婆娘真的偷人,要不然懷上的可能微乎其微。
“除了劉家人、兒女雙全的,都不準上來啊……”田明發一臉無辜,“我這琢磨着時間差不多了,應該沒有啥影響,纔上來……”
“誰的命令?”
未免太霸道了。
劉春來眉頭擰在了一起。
劉九娃知道他不曉得規矩,“春來,這事情講究可大了,關乎着我劉家未來,馬虎不得。從早上開始,出門點火的人,每個人的位置,放槍的,今天干活的,都是有講究的……”
真是窮講究!
越窮越講究。
“爲啥出門的時候讓兩個女孩點火?孩子反而在祠堂?”
“孩子是未來,而女人,纔是根本,沒有女人,男人生得出來兒子?所以咱們劉家女娃子從小在屋頭受寵,如果都光了,她們就會給家裏兄弟換親,要不然,我劉家能發展到這麼多人……”
經過劉九娃的講解,劉春來才覺得,自己還真的太片面了。
他從劉九娃口中聽到了兩個讓他意外的詞。
根本!
未來!
這可是八十年代啊。
他一直認爲的老劉家重男輕女,可又疑惑爲什麼閨女從小就受寵,一個個養成刁蠻的性子,只要有舅老倌在,婆家人也不敢太過分。
與其說男人承擔着劉家傳宗接待的重任,倒不如說女孩承擔的責任更大。
同姓不婚。
劉家人只能娶外姓。
太窮,哪裏有多少人願意嫁來劉家?
然後,女孩就承擔起一個劉春來還沒遇到的職責——換親!
閨女也是劉家人,同樣要承擔家族傳承的重擔。
很多外姓,其實同樣都是有着劉家的血脈。
劉家女孩嫁出去後,生了閨女,就可以嫁回劉家,跟出了五服的劉家後生結婚,這樣就避免了同姓不婚的尷尬,也不違背祖制。
想做到這一點,就必須讓嫁出去的女娃子對家族有着認同感。
同時這些女娃子還得強勢到能壓制住婆家,把女娃子嫁回來。
“其實,這也是當年老祖宗爲了不讓家族分散開來,同樣又爲了不分家而想出來的。”劉九娃看着劉春來一臉震撼,平靜地說道。
劉家的老祖宗,是睿智的。
男人是劉家的血脈。
女孩纔是劉家的傳承的火種!
難怪。
劉春來聽到這裏,都不得不佩服。
所有的疑惑,幾乎都在這幾句話中得到了解釋。
“那爲啥咱們這麼多光棍?前些年嫁出去的女孩不少吧?”劉春來依然有疑問。
劉九娃說的有些扯淡了。
“因爲男多女少。你沒發現,咱們老劉家沒人敢罵家裏全女娃子的是絕戶哇?即使只有女娃子,也能招上門女婿……”
劉九娃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給劉春來說起這個。
劉春來想了想,好像真沒有聽到這樣的事情。
比如,眼前的田明發。
田明發聽到劉九娃的話,有些尷尬。
“其實,前面一些年搞的那些運動,就讓劉家已經散了,沒有多少人在意祖先什麼的。要不是剛好你成了旗手,劉家……”
劉九娃沒有再說。
後果,誰都知道。
劉春來這一站出來,讓老劉家的人又看到了希望。
一開始大家都是疑惑的,不相信劉春來能帶着老劉家重新恢復昔日輝煌。
當一次次,劉春來不斷帶着錢回來,加上給閒置的勞動力安排了工作,而不是隻分錢,反而讓人看到了希望。
“大隊長,大家不怕出力,就怕有力使不出來。”
田明發說道。
劉春來明白了。
難怪今天早上有這麼一處。
感情現在自己這個旗手纔是真的名正言順。
一個個,都是人精。
“楊光明找我幹啥?”劉春來問田明發。
“趙光明兩口子的事情,今天當公社,事情肯定要傳開……”
“那行,既然公安的人今天要來,到時候讓兩口子跟着去縣裏待幾天吧。”劉春來再次嘆了一口氣。
周圍人的議論,會如同大山一樣。
走到埡口上,劉春來發現下面還有不少壯勞力閒置着。
“馬上就打穀子了,怎麼都在這裏幹看着?”劉春來對着正在呵斥這些人的劉福旺問道。
“他們也沒多少穀子打,閒着呢,想等着開工。”
劉福旺沒好氣地說道。
“不是說今天開始各隊修路嗎?”劉春來疑惑地問道。
今天大隊部的房子動工了,路也得動工。
“你說讓各隊負責各自那邊……”劉福旺有些無語地看着兒子,“哪有那麼快!”
“既然這麼多人都閒着,那就開始從山上往下修吧。從這裏往下到那邊山脊翻山到三隊,得不少時間啊……”劉春來指着右側,這是二隊的山頂。
這一區域,整個道路的長度,只有七八百米。
可要把路修通,比山下修通整個二隊兩千多米的距離難度還大。
大多數都是石頭。
有些地方要放炮炸山,把凸出來的石頭炸掉;有些地方又得從下面用石頭砌起來。一邊往上堆,同時還得把高出來的地方往下推。
沒有挖掘機,這並不是容易的事情。
“這不請縣裏領導來剪個彩?”劉福旺看着劉春來,有些不滿,“這麼大的工程,開山修路呢。”
劉春來愣了。
老爹還喜歡搞這樣的排場?
不像啊。
接下來,劉支書一句話,就讓劉春來明白了他的目的。
“修路的錢,咱自己給了,人工也自己組織了,縣裏不給點補貼表示表示能行?”
這就是劉支書!
樸實到做點啥事兒都想着縣領導的劉
福旺支書。
劉春來看着老爹這樸素的老臉,差點笑了出來,“爹,薅羊毛,也不能光逮着一頭羊來薅啊。再說了,現在縣財政,就像那剛開始長毛的羊,不管怎麼使勁,也薅不了多少羊毛。咱們得等着這羊把毛長長了,然後狠狠地薅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