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陰沉沉的天氣,忽然破雲見日,往常這樣的太陽,巷子衚衕裏總有許多人坐着曬太陽。
玄武大道上人來人往,做大生意小買賣的人絡繹不絕,茶館戲院裏說書唱戲的格外熱鬧。
但今天下午,茶館裏沒了聽書的人,戲院裏賣瓜子瓜果的孩子傻愣愣地站在門口,等了半天一個人也沒有。
“娘,我不賣瓜子了,我也去衙門看熱鬧了。”
那小孩將籃子塞給他娘,拔腿就跑,他娘跟着後面喊:“把籃子帶着啊,順便賣,那邊人多。”
“對對!”那孩子又跑回來,提着籃子衝去了朱雀道上。
但他來遲了。
街上擠擠攘攘莫說過人,就是擠過去一隻飛的低的蒼蠅,也得被兩個頭夾死。
小孩跳着腳,衝着前面喊:“開始了沒有,開始了沒有?”
“沒呢,沒聽到還在敲鼓嗎?”
小孩提着籃子冒着腰,像小貓一樣,往人羣裏一直擠……
理刑館的公堂上,身着青色官服的宋寧,挺身而立一改往日的隨意,眸色冷肅,便是一副正色官員氣勢。
她獨自立在堂內,偌大的公堂,只有她一人。
“真的是一個人。”有人欽佩道,“他也不慌不累的,真是沒見過。”
“她這能審得通嗎?都沒幫忙。”
大家都開始替她忐忑不安。
就在這是,堂內傳來一聲驚堂木落桌的脆響,就聽宋寧喝道:“帶王良!”
衆人就見,馬三通拖着一根繩子,將本案要審的嫌疑犯王良,拖了出來。
王良被拉着出來,他的脖子上架着板烤,上拴着繩子,繩子的一端在馬三通的手裏。
王良沒有反抗,因爲他的一雙胳膊,被人卸掉了正懸蕩在身側,不只如此,他的臉頰淤青,眼眶青紫,顯然在上公堂前,被人毆打過。
人羣中發出一陣驚譁,有人喊道:“王良、師弟!”
“宋大人,王良犯了什麼罪,讓您這麼對待他?”
“莫說他沒有罪,就算是犯人,您也不能這樣動刑吧?”
田都鏢局的十幾位鏢師羣情激奮,一副要衝進來的救王良的架勢。
圍觀的百姓也是一臉驚訝,尋常就算衙門用刑,也是打衣服遮住的地方,哪有像宋寧這樣打的明明白白的,生怕別人不知道的。
“誰打的他?”有人問道,“衙門沒有人啊。”
大家就朝門內的宋寧看去,她已經坐下來,面無表情地衝着門口看過來:“這是公堂,你若嘰歪本官一起打。”
實話的鏢師要反駁,被師兄弟攔住:“聽他審。”
宋寧警告地指了指田都鏢局的幾位鏢師,視線收了回來,落在王良身上,道:“你可認罪?!”
“我沒什麼可認罪的,倒是宋大人,爲了破案譁衆取寵不惜冤枉好人。”
“你這樣的人,不配當官!”
田都鏢局的鏢師們也跟着喊道:“就是,你這樣的人不配當官。”
“小宋大人,您爲什麼關我師兄?”錢禮巷在門口問道。
宋寧起身,負手踱步立在門口,看向所有人道:“我爲什麼譁衆取寵抓王良,而不是抓別人?”
那些人要說話,卻突然看見自家師父來了,衝着大家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大家這才安靜下來。
“今年的八月十四,三羊衚衕的蘇巖,在家中被害。兇手以慘無人道的手法殺害了他。”宋寧開始說案,徐徐說着,轉頭看着王良,“王良,當天晚上,你在哪裏,做了什麼?”
王良回道:“當天我在鏢局和師兄弟們做月餅,然後去了廟街,買了兩個燈籠我就回家了,剛到家裏,就聽到蘇巖出事的事。”
外面的鏢師應和道:“是,我們作證,他和我們在一起,天黑以後纔回去的。”
“我不知道宋大人聽說說的,但是我沒有殺蘇巖,他是我的妹夫,我不會殺他也沒有時間殺他。”王良道。
宋寧搖了搖頭,道:“當我剛看到你時,我也並懷疑你就是兇手,可是你對王梅的無微不至,太過詭異。什麼樣的兄長照顧自己的妹妹,連男女之防最後的底線也能突破?”
他幫王梅洗衣服,連裹褲也一併洗了。
便是王梅不便,可衚衕裏也有專門給人洗衣服的嬸孃。
還有,她問他當天晚上在做什麼時候,他居然想一刻。
蘇巖那般慘死,五十年後也該記憶猶新。
可他卻是一副記憶模糊的表情。
“所以,這讓你這個原本沒有嫌疑的大舅哥,有了動機。”
王良怒不可遏:“你說我就說我,莫要胡說王梅,她生病了什麼都不懂,你這樣說太過分了。”
“她爲什麼生病?”宋寧大喝一聲看着他,“是因爲你,你殺了她的男人,藉着要幫她調養身體理由,將她禁錮在自己身邊,就連大夫都說,她原是能交流說話的,爲什麼到了你身邊後,思緒卻越來越混亂?”
“沒有,我沒有!”王良怒道。
宋寧道:“你的外甥說,他要快快長大保護他的娘。我聽到時,只覺得這是男孩對母親的依戀,可後來我才知道,這並不是。”
“他不喜歡你,他害怕你,他知道你欺負她的母親,他要保護他的母親,不被你欺負!”
王良惱羞成怒:“你沒有證據胡說八道,連孩子的話都能曲解杜撰。”
門外的鏢師喊道:“宋大人,他是哥哥,自小就對他妹妹好,這一點我們所有人都知道。他妹妹的婚事還是他親手操辦的,他怎麼可能欺負妹妹。”
“就是,你這樣說他以後還怎麼做人。”
宋寧目光如炬:“我來還原這個案子。”
角落裏,馬三通奮筆疾書,在記錄過程。
“八月十四那天早上,王梅告訴她的哥哥王良,說她有身孕了。愛妹如命的王良當場大怒。”
“因爲在三年前,王梅生第一個孩子的時候,差點死於血崩。王良和蘇巖早就商量好,不可再要孩子,蘇巖答應並同意了,卻不料王梅還是有了身孕。”
王良冷冷地道:“此事不假,我是和蘇巖商量過,他當着他孃的面,和我保證過。”
蘇唐氏就在後衙聽着,沒有出聲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