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初堯給田壹野遞了一瓶水，就重新坐到了柵欄上，看着路那邊的瑪尼堆和經幡。
“這幾年你過得怎麼樣。”好一會秦初堯問。
田壹野把水瓶蓋子擰上，坐到了路邊的大石頭上，距離秦初堯兩三米的距離，“就那樣唄，上學，畢業，掙錢。”
“去當木倉手掙錢？”
田壹野聳肩，“沒辦法，這個能掙到錢。”
“你們當時不是吧房子都賣了嘛，還有你爸的賠償款。”
“房子還有貸款，換了貸款也沒多少，我爸是農村戶口，補償款只有城市戶口的一半，我爺爺奶奶身體不好，容不下我和我媽，賠償款都給他們了。”
田壹野的奶奶秦初堯是見過的，很厲害的一個小腳老太太，嘴上不饒人，手上也不饒人，一直不喜歡田壹野是個女孩子，斷了老田家的香火，只怕實情遠沒有田壹野說得那麼簡單。
田壹野不想再回憶那麼不愉快的事，藉着登山杖的地站起來，“你歇着，我先走。”
秦初堯站起來，兩步走到田壹野面前，“我也不急，你急什麼啊。”
“笨鳥要先飛，腿瘸要先走。”
秦初堯這次沒有再一個人走到前面，而是走在田壹野旁邊，“你腳怎麼樣了，要不要我揹你。”
“不用，沒事，謝謝你的登山杖。”
“田小野你故意的是不是，我說了……”
“此一時彼一時，很感謝你念着認識一場幫了我那麼多，再多的，就算了吧。”
“我剛剛堆了瑪尼堆，你知道什麼是瑪尼堆嗎？”
“我看到了，是藏民用來祈福祭祀的。”
秦初堯接着問：“你想知道我許了什麼願嗎？”
“祈禱這次轉山能順利出來，身體健康。”田壹野胡編。
“不是，你再猜。”
“都是成年人了，怎麼還會相信許願就能實現呢。”田壹野說完就沒有再搭理秦初堯。
正常四十分鐘我的路被兩個人走出了兩個小時，後半程秦初堯一直走帶田壹野旁邊，但是誰也沒有再說話。
如果說剛回家鄉那幾年田壹野還有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那麼她掙扎着淘生活這幾年，所有的幻想都沒有了。
到了早先想到嚮導幫他們定好的客棧，田壹野扔下一句，“我想睡覺，不喫中飯。”就關上房門了。
把秦初堯的外套脫下來洗乾淨，晾在窗前能曬到太陽的地方，又把自己還帶着潮氣的衣服拿出來，晾到旁邊，田壹野就真的躺下睡覺了。
踮腳走了兩個小時，不說傷的腳有沒有再傷，就是好着的腳這時候也很不舒服，田壹野覺得兩個腳踝都像是着火了一樣。
田壹野躺在牀上，在腳下墊了個枕頭，睜眼看着木製的屋頂，想着遇到秦初堯這一天不到的事。
顯然，秦初堯還把自己當十年前追着他跑的小姑娘，而自己，大概是想和他拉開點距離吧。
他說還記不記得十四歲那年的事，她怎麼會不記得呢，十四歲那年發生了太多事，可是每一件她都不敢忘，也捨不得忘。
秦初堯一聽都是些她的同學，就拒絕了喫飯的邀請，“都是些小屁孩，我去幹什麼，不去。”
秦初堯比田壹野大四歲，但是隻高了三個年級，那邊田壹野初二，秦初堯高二。
田壹野已經約了同學了，再說了，總不能因爲秦初堯不去她就不喫飯了。
只是喫完飯，和同學們一起吹了蠟燭分了蛋糕，田壹野就散場了，國際慣例是還有奶油大戰的。
同學們都走了，田壹野用自己好不容易攢的零花錢買了巴掌那麼大，小小的一個蛋糕，坐了一個小時公交又走了半個小時才走到秦初堯家。
她沒有直接敲秦家的門，而是偷偷翻了秦家的鐵柵欄，用石子打了秦初堯的窗。
秦初堯看到十點多了獨自一人蹲在自家後院的田壹野，“你怎麼來的？”
“坐公交車。”
“然後走了半小時？”秦初堯問。
田壹野弱弱地點頭，然後獻寶似地拿出奶油都晃到盒子上的小蛋糕，“還沒到十二點呢，我請你喫我的生日蛋糕。”
秦初堯覺得頭大，“你先從旁邊繞到車庫去，我進去拿鑰匙。”
田壹野拉住秦初堯，“你不喫蛋糕了嗎？”
“喫，但是不是在這裏喫，不想被我爸媽看到就從旁邊繞到車庫去。”
這時候田壹野可不想被秦初堯爸媽提溜進去，只能抱着自己的小蛋糕，乖乖從房子旁邊繞到前面車庫等着秦初堯出來了。
秦初堯年初滿了十八歲，年紀一到就去拿了駕照。
秦初堯拿着車鑰匙，經過客廳的時候說：“我看書時間太長了，頭疼，出去吹吹風。”
鑑於他最近的良好表現，秦媽叮囑他早點回家不準喝酒帶上手機就把人放出去了。
秦初堯到車庫的時候，田壹野已經蹲在車旁邊了。
“上車。”秦初堯話音一落，田壹野就打開後座門。
“前面。”
田壹野又貓着腰坐到了副駕上，直到出了秦家的大門田壹野才直起腰，長吁了一口氣。
“你不是膽子大嘛，大晚上敢一個人走路來我家，怎麼，直到怕了？”
“秦伯伯太嚴肅了，而且萬一他說了被我爸直到，我爸能打斷我的狗腿。”田壹野說，“誒，我們現在去哪？找個地方喫蛋糕啊。”
“送你回家。”
“我不會去，我要喫蛋糕。”
“小朋友，你不回去你是要睡天橋還是橋洞，你說，我送你去。”
田壹野不高興了，嘟着嘴，“你說了喫蛋糕的，你不能說話不算數。”
“蛋糕我會喫，但是你也得回家，小朋友應該早睡早起，而不是夜不歸宿。”
“我沒有夜不歸宿，我只是想請你喫我的生日蛋糕，我要實現我的生日願望。”
秦初堯一直知道田壹野想要什麼結果，但是他也一直在逃避，田壹野還小，才十四歲，她能知道什麼肯定是看着周圍同學，有樣學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