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僧人在院子裏停下來,雙手合十道:“恆遠師兄在此稍候片刻,我去通知淨塵師叔。”
許七安行佛禮迴應:“有勞師弟。”
望着年輕僧人進入某個房間,許七安回想着名單上的人物。
本次西域使團總人數二十一。
驛卒要爲使團安排房間,驛站的房間是分檔次的,輩分高的和尚自然住好的房間,不可能一個小沙彌住總統套房,而領隊的得道高僧住沒有窗戶的單人房。
因此驛卒對使團的人物地位,有着清晰的認識。
輩分最高的自然是本次使團的領袖“度厄大師”,不過修爲怎麼樣,驛卒就不知道了。
再往後有兩人,分別是“淨塵”和“淨思”,看法號,這兩位應該是師兄弟。
至於其他和尚,地位彷彿。
“一個叫‘京城’,一個叫‘近視’,這師兄弟的法號可真有意思。”
正想着,年輕僧人出來了,請許七安入內。
他隨着年輕僧人進房間,屋子裏燃着檀香,一位臉龐圓潤,耳垂肥厚的僧人盤坐在塌,微笑的望着房門。
這位和尚氣息內斂,看着與常人無異。
“淨塵師兄。”許七安雙手合十。
“恆遠師弟。”中年僧人回禮。
他旋即安排年輕僧人奉茶,等許七安喝了一口,才說道:“盤樹師兄剛剛回寺。”
他是想說,青龍寺的和尚這會兒也就剛得到使團入京的消息........盤樹主持前腳剛回青龍寺,沒有特殊原因,不會讓寺裏的僧人過來叨嘮........許七安一瞬間想到許多種可能,知道這是對方的試探。
對此,他早有腹稿,不緊不慢道:“貧僧早已離寺多年。”
淨塵和尚微笑道:“恆遠師弟所來何事?”
他的聲音彷彿有着奇異的魔力,讓許七安本能的抗拒說謊,只想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目的交代清楚。
五品律者?
許七安心裏一凜。
青龍寺的盤樹主持也是五品,這個境界的僧人,就像移動的“規矩”,他們會主動或無意識的影響身邊的人。
出家人不打誑語、禁女色、禁殺生等等.......律者曾經守過什麼戒,身邊的人也會不自覺的遵守。
許七安沒見過律者戰鬥,但以前去青龍寺查桑泊案時,特意看過佛門高手的資料。
律者的戰鬥力皆來源於“戒律”,有點像儒家的言出法隨,但沒有儒家那麼流氓。
通俗的解釋,儒家口嗨一句,這是可以實現的,雖說後遺症很大。
而佛門的律者受限極多,無法隨心所欲,只能口嗨一句:許七安,反向抽菸賽神仙。
除了許七安嘴巴會被燙出一個泡,基本沒有後遺症。
儒家的言出法隨是更改規則,而律者是讓人遵守規則,本質其實完全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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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七安雙手合十,唸誦佛號:“師兄與諸位同門抵京,是否爲了桑泊案中脫困的封印物?”
這話,就彷彿一塊巨石砸在湖裏。
淨塵眯了眯眼,表面不動聲色,反而微笑道:“盤樹師兄說的?”
淨塵大師給許七安下了個套。
許七安搖搖頭,嘆息道:“並非師父所說,實不相瞞,桑泊案,貧僧也算參與其中........”
淨塵溫潤平和的眼神裏,彷彿有金色的神光閃過。
“貧僧有一位師弟,法號恆慧,我們師兄弟自幼一起長大,感情甚篤。一年多前,恆慧突然失蹤,還竊走了寺裏一件屏蔽氣息的法器,我多方調查,發現他疑似被一個牙子組織拐賣........”
許七安露出了悵然傷感之色,似乎悲慟難耐,只能唸誦佛號來緩解情緒:“阿彌陀佛。”
淨塵正聽的入神,見恆遠師弟如此模樣,心裏一動:“此案背後,還有隱情?”
“不錯,恆慧師弟與一位女香客互生情愫,私定終身,因此竊走了青龍寺的法器,遠走高飛。”
淨塵眉頭一皺,閃過諸多疑惑,“縱使私奔,也不必竊走法器吧?”
許恆遠嘆息道:“那位女香客是譽王的嫡女,譽王是陛下的弟弟,堂堂親王。若沒有屏蔽氣息的法器,他們離不開京城地界。”
這........淨塵大師一時語塞,找不出詞兒來。
隨後,許七安將兩個不諳世事的年輕男女如何被騙,如何被動捲入黨爭,又是如何死於非命,粗略的講述了一遍。
“阿彌陀佛!”
淨塵大師雙手合十,面露慈悲,唸誦佛號。
靜默幾秒,他說道:“可這事,又與桑泊案何干?”
問的好!許七安心裏一笑,面不改色道:“此案曲折離奇,遠沒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去年年末,皇室桑泊中的永鎮山河廟,忽然被爆炸摧毀,封印在桑泊底下的邪物出世。
“大奉皇帝震怒,責令三司嚴查,貧僧之所以捲入其中,是因爲那邪物寄生在了恆慧師弟體內。”
“什麼?!”
淨塵大師勃然變色,急切追問:“那邪物而今在何處?恆慧還沒死?大奉如何處理此事的,監正沒有出手嗎?或者,邪物已經被監正重新封印?”
他一連串問了許多,高僧的淡然氣度無存。
“淨塵師兄別急,且容我慢慢道來........”
許七安把桑泊案和平陽郡主案深入淺出的剖析,把兩個案子的相關,背後牽扯的祕密,一五一十的告之淨塵和尚。
淨塵和尚許久沒有說話,似乎被環環相扣,錯綜複雜的案件給震驚到了。
這些內幕,縱使是盤樹主持也不知道,他只是西行而來,告之佛門桑泊封印物出世的消息。
師叔進宮面聖,瞭解案情始末,沒想到留守驛站的我卻率先知道了全過程........淨塵和尚喟嘆道:
“此案確實曲折離奇,而能破解此案的人,更是厲害。恆遠師弟如何知曉的這般詳細?”
許七安知道,這是淨塵和尚必然會提出的疑惑。他絲毫不慌,強迫自己對抗“不說謊”的本能,回答道:
“此案雖是三司主辦,但真正查出桑泊案和平陽郡主案的,是打更人衙門的一位銀鑼,叫做許七安。貧僧與許大人相交莫逆,自身又因恆慧師弟捲入其中,這才知道的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