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貴銀揹着半筐果子,回到家。他娘孫氏瞧見他,立問他:“去哪兒了?”
“摘果子摘這麼久?”眼瞅到李貴銀的揹筐,不覺奇道:“這什麼果子?怎麼是紫的?咱家啥時候有這果子了?”
孫氏順手摘下一顆果子,送到嘴裏,立刻甜倒了牙。
“唷!”孫氏叫道:“這什麼果子,竟然比白糖還甜?”
李貴銀道:“不知道,滿囤叔給的。”
滿囤叔孫氏一愣,問道:“好好的,你摘果子,怎麼遇到你滿囤叔了?”
李貴銀:“我出門摘果子,結果一出門,就遇到三個人問路。”
“他們問滿囤叔,我就領他們過去了。”
“結果,他們一見滿囤叔就叫老爺。”
“娘,你知道嗎?滿囤叔得了個莊子,做老爺了。”
孫氏……
“誰做老爺了?”李春山自外面進來,聽了半截,便即問李貴銀:“剛你說誰做老爺了?”
李貴銀一見李春山,立把筐子舉到他面前,說道:“爺爺,您瞧,滿囤叔給我的果子。”
“您認識嗎?”
李春山虛着眼睛瞧了瞧,說道:“這是葡萄吧?”
“這葡萄可是稀罕東西,只有富貴人家纔有。”
“哪是你滿囤叔能有的?”
“真的。”李貴銀認真道:“爺爺,滿囤叔得了個莊子。”
“這葡萄就是莊子裏的人送的。”
“那莊子裏的人還說了,過年的時候要給滿囤叔送55只雞,11頭豬,11頭羊呢!”
“啥?”李春山也驚了:“你說滿囤得了個莊子,哪裏的莊子?”
“莊子說就在村後,叫??”李貴銀回想半天,終想了起來:“好像叫什麼老北莊村。”
“老北莊,”李春山習慣的拿起煙鍋,這是他想事時的習慣:“現是滿囤的?”
“應該是,”李貴銀回想道:“他們一見滿囤說就叫老爺,對了,還管紅棗叫小姐。”
那是沒錯的。莊僕稱呼莊主一律都是老爺。看來,滿囤得了一個莊子是一定的了。
想了一刻,不得要領,李春山把煙鍋塞到腰間,丟下一句“飯,你們先喫,我去隔壁問問”,即就去了李高地家。
李高地家正在擺飯,忽見李春山進來,一大家子人立都站了起來。
“哥”,“二伯”,“二爺爺”招呼聲中,於氏給李春山在主位上添了一副碗筷。
李高地知道他哥這時候來,一定有事,便主動問道:“哥,你咋來了?”
李春山看到於氏給碗裏盛飯,想了想,說道:“有事,等會兒,再說。”
“先喫飯。”
聽到這話,在屋裏的,除了孩子,誰都知道李春山說有事,就一定有事,且事還不小,非三言兩語能說清。所以,這頓午飯,李高地一家喫得很快,即便是最小的李貴吉也在周圍氣氛的渲染下,埋頭猛喫,且沒有掉米。
喫完飯,不等女人們收好屋子,李春山便即問道:“滿囤,這幾日來過沒有?”
“滿囤,”李高地一驚:“他咋了”
屋裏其他人,聽到“滿囤”兩個字也是凝神。爲了多聽一刻,女人們都下意識地放慢了收碗的動作
“沒事,”李春山安撫道:“我就問問,你最近啥時候見過滿囤”
“八月十三,他過來送節禮。”
“八月十五,”李春山停下點菸動作,撩起了眼皮,瞅着他弟:“你沒叫他來喫飯?”
李高地:“沒有。”
想想,李高地又道:“我原想叫他來喫晚飯。”
“後來,想着他房子剛蓋好,家裏一堆的事。趁節下得閒,好好歇歇。便即就沒叫他。”
李春山一聽就明白了,下意識地瞅了於氏一眼,心說:讓你不賢,馬上有你後悔的。
“你啊,”對着被於氏拿捏得死死的弟弟,李春山無奈地嘆一口氣,方道:“今兒,我聽說,滿囤有了一個莊子。”
“莊子?”李高地沒反應過來:“什麼莊子?”
李春山:“據說,就是村西的老北莊。”
“滿囤得了老北莊。”
“老北莊?”李高地終於震驚了:“那莊子不是城裏謝家的嗎?”
“咋成滿囤的了?”
李春山:“我也是聽說,然後就跑來問你。”
“看來,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李高地搖頭:“別是弄錯了吧?”
“謝家,不是旁家,這些年,不說莊子了,就是一畝地也沒賣過。”
李春山一想也對,這謝家從來只聽說過買田,沒聽說過賣田。
李高地也是越想越有道理:“再退一萬步說,這謝家真的賣地,也輪不到滿囤。”
“這近城的地,多緊!”
“城裏,除了謝家,還有周家、劉家、楊家,這十來家大地主呢。”
“輪轉過來,也輪不到滿囤。”
李春山越聽越有道理,但告訴他這話的是他孫子李貴銀,他可不以爲李貴銀有膽騙他。而且,李貴銀還揹回來了半筐葡萄。
“弟,你說得有理。但,”李春山
話鋒一轉:“今兒早晌,貴銀確是領了三個人去見了滿囤。”
“那三個人見了滿囤,便叫滿囤老爺。”
“對了,還管紅棗叫小姐。”
“三個人送了果子和雞給滿囤。”
“那果子,滿囤給了貴銀一些,我瞧了,是葡萄。”
“葡萄?”李高地一愣:“哥,你沒瞧錯吧?”
“錯不了,”李春山肯定道:“這葡萄,我每年都能在城裏的年畫攤上瞧見。”
李高地知道葡萄只富貴人家纔有。李滿囤若真有葡萄,那即便沒有莊子,也定是認識了啥富貴人。
敲掉煙鍋裏的灰燼,李高地站起來道:“哥,這事兒,我們還是直接去問滿囤。”
“問問這來的三個人和葡萄是咋回事。”
李春山同李高地一出門,堂屋裏立是炸了鍋。
“娘,”李滿園搶先問:“若二伯說的真的,大哥得了一個莊子。”
“那大哥,不是得有幾百畝地了”
連月來,李滿園進城賣了幾次枸杞,頗長了不少見識。現他一聽莊子,就知道那是城裏大地主家纔能有的財富。
耳聽丈夫說大房可能有幾百畝地,錢氏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心說:若大房真能有這麼多地,這孩子過繼給大房可不虧。將來,孩子得了大房幾百畝地,自會幫扶他親爹孃和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