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可真快啊!紅棗看着一會兒不見便就吧唧上自己小拳頭的兒子不覺感嘆:去年這時候還沒這小子呢,一眨眼,竟就這麼大了!
輕輕拿起那隻調皮的小手,紅棗象徵性地打了一下,不疼不癢的,換來謝豐呵一聲裂嘴笑——他當他娘逗他玩呢!
……
對於男人把她看好的舒窈說給李貴中做媳婦這件事,雲氏其實挺矛盾。
一方面雲氏覺得紅棗能幹,值得男人幫擡,但另一面,雲氏想起舒窈一萬五六千的嫁妝又禁不住捻酸——她幼子的親事還沒定,將來小兒媳婦的嫁妝能否打得過舒窈還真不好說。
似一般小姐出門,家族裏給的嫁妝都有定例——因爲日光普照,人人有份的緣故,再富貴的人家這個數也都是隨行就市,不會太離譜。
畢竟大頭還是要留給男丁們的。
小姐們嫁妝的差距主要來自長輩們的私房。
長輩們同樣要顧念兒孫,一般也只給部分念想,少有似舒窈這樣能得母親套妝奩——這是獨子纔能有的待遇。
獨女的話,主母但有庶子,多少也是要分庶子們一份的。
所以看過家信,雲氏問謝福的第一句話就是:“老爺對奕兒的親事到底什麼打算?”
謝福沉着應道:“回太太的話,老爺請老道士給奕哥兒算過,奕哥兒命主貴妻,只這親事卻是好飯不怕晚,定得愈遲愈好。”
雖然大雪封山,沒法上泰山和老道士串供,但謝福對他主子的卦術有信心,相信就是老道士當前,也不怕打臉。
所以借老道士的名,不過是爲他老爺韜光養晦罷了。
“遲?”
對於謝福的話,雲氏沒一點懷疑,只關心問道:“要多遲纔算遲”
“一般人議親都是十二歲,”謝福認真道:“現老道士既說要遲,老爺以爲起碼也得等奕哥兒過了十二歲,十三歲後再議!”
聞言云氏開始算賬:“奕兒開年就十二了,也就是說明年不議,要等後年——後年,”
雲氏想起來了,可不正是她男人和長子現官任滿的時候嗎?
想着兒子出仕以來的風頭,雲氏立就自己悟了:自古父子兄弟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老道士的意思是兩年後長子的升遷將帶動幼子的親事。
雲氏越想越是這個理,不覺笑道:“老道士既這樣講,那奕兒的親事就再等等,等後年再議吧!”
……
雲氏午後來後院看孫子的時候告訴紅棗道:“今兒謝福來了,然後打算臘月初四回去。你把給你弟和你新弟媳婦的賀禮收拾好了就讓他捎回去,正好能趕上你弟迎親!”
得了幼子親事的確信,雲氏消化了心底的檸檬,又復了慣常的通透。
過去半個月紅棗收了她爹三封信——小定一封,大定一封,啓程回鄉一封。
三封信裏她爹孃一封比一封地表達了對新媳婦出身、嫁妝、樣貌等各方面的滿意。
而紅棗則看得遍體生寒。
紅棗永遠記得這世自己初憶起前世生活時在麥地裏痛哭的絕望。
她還是個成年人呢!
現今她孃家的日子雖說比早年好,但分跟誰比——比謝家還是差得遠。
且這世人最重門第,紅棗想不出舒窈一個無父無母,只才半大的女孩要如何接受這種類似前世女大學生被人販子賣進山的厄運?
簡直是逼死人的節奏!
紅棗真心心疼舒窈,但卻鞭長莫及,無力阻止。
嘆口氣,紅棗應了雲氏的話。
雲氏見紅棗興致不高,不免詫異:“尚兒媳婦,你好似不大高興?”
不怎麼領情的樣子?
紅棗不想她婆誤會,直言道:“娘,我沒有不高興。”
“爹替我弟說的這門親事很好,甚至說太好了,無論我爹孃還是我弟都很高興!”
“不過事有兩面,對我孃家的好,對舒小姐而言則未必不是害。”
“世人都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想舒小姐在家如何地金尊玉貴,偏親事卻定了我弟這個寒門之子——我剛只是將心比心,替舒小姐難過罷了。”
聞言云氏也默了,半晌方纔嘆道:“這都是命啊!”
“自古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舒家小姐父母早亡,親事上必然是要喫些虧的!”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而你弟貴中,雖說出身貧寒了些,但知道讀書上進——來京兩個月,我聽廚房說每天都念夜書到很晚。這就很難得了!”
“你公公閱人無數,早年他便看好你,覺得你說話做事幹淨利落,所以一力主張給你和尚兒結親。當時別人也說門不當戶不對,都不看好。但現今你和尚兒的日子還不是過得比別人都好?”
毫無預兆地,紅棗自她婆嘴裏聽到了她公公當年騙婚的石錘,不免有些無語。
雲氏卻未曾發覺,自顧往下言道:“你進門這些年也當知道你公公不是多事的人,他必是看你弟出息,才願意出這個頭,攬這個事。”
“所以你先別說這樁親事對舒小姐不好。人活一輩子最重要的是老來福。等將來你弟高中了,這舒小姐跟着你弟夫榮妻貴,到時回頭再瞧,就不會覺得現今是苦了!”
雲氏眼裏的謝子安幹什麼都是對的,保的媒也是一樣!
而且只她自己這樣想還不夠,還要大力說服紅棗認同。
雲氏的話給了紅棗新思路。
既然木已成舟,紅棗心說:現今唯一的法子就是敦促她弟上進,把她孃家的門第給提起來!
……
傍晚謝尚下衙,來家先見雲氏。雲氏告訴道:“謝福來了。你晚上同他議事,必是不得閒去看你媳婦和兒子。倒是這晚飯,你同你媳婦喫去吧!”
謝尚笑:“娘,紅棗那兒我夜裏再去也是一樣,晚飯還是我陪您一起用!”
雲氏擺手趕人:“讓你去你就去。你媳婦可能有話同你說。”
“什麼話?”謝尚疑惑。
紅棗還有他不知道,只他娘知道的話?
“大概爲是她弟的親事。”雲氏笑道:“你媳婦擔心她家門戶低,新媳婦不樂意!”
“這有什麼不樂意的?”謝尚一臉的不以爲然:“自古以來女人都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何況貴中不差,唸書有些悟性。高中是遲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