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發現自己手中還持着那把大鐵勺,想也沒想,就朝少主打了過來。
少主身形一動不動,目光森冷地盯着他。
旁邊的秦路怒喝一聲:“放肆”伸手一格,那個胖子便經受不住,大鐵勺重重地倒磕在自己的頭上,頓時頭破血流。肥碩的身子也隨之摔在地上,還連帶翻滾好幾下。
衆衙役一看,縣太爺的小舅子被打了,這還了得紛紛提刀圍了上來。
秦路面容冷若冰霜:“刷”的把懸掛於腰間的金色腰刀拔了一半出來,冷冷道:“爾等誰敢上來”
衆衙役一看到那枚金柄腰刀,再看看上面的裝飾,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哪敢再上前來
一直以來,大昭國對於刀具管制極嚴,非公門之人不得佩刀。而公門中人佩刀也是有講究的,就如這清平縣的小衙們,佩的不過是普通的鋼刀。刀制的最高等級,是金刀。而上面的裝飾也是有講究的,分別裝飾一顆到七顆寶珠,珠子越多,級別越高。比如縣級的衙役,刀柄上是一顆珠子也沒有的。所以,當他們看到面前這人腰佩金刀,而且還是七顆珠子的時候,不被嚇暈纔怪。
頭破血流的縣太爺的小舅子,一看衆衙役居然呆立原地一動不動,也沒有上前替自己上前討回公道,不由怒了:“你們杵着幹什麼,還不趕快替爺收拾了他們要狠狠的打,狠狠的”
他的話未說完,嘴巴就被衝上來的一位衙役死死捂住,那個衙役臉色煞白,低聲哀求道:“我的爺,你就少說兩句吧,那兩位可不是尋常的主兒咱惹不起,還是快走吧。”
說罷,不由分說就把這位小舅子拖回衙門裏去了。
一時之間,四周靜寂無聲。衆人的目光齊齊聚集到少主身上,臉上露出欽佩感激的神色。
這個時候,顧芝容已經走下車來,徑直走到那位小男孩面前。只看了一眼那位男孩的傷勢,她就吩咐綠水取水來。
綠水看了看四周,見在大鐵鍋旁邊,放着好幾木桶的清水,忙端了過來。
顧芝容觸了一下水溫,此時邊塞天寒地凍,這水不用說也是極冰極冷的。她挽了袖子,解開小男孩身上的衣衫,用這冰冷的清水給他清洗傷口,降下皮膚灼傷的溫度。
經冷水一洗,小男孩覺得傷口不那麼灼痛了,於是慢慢止住了哭聲。
顧芝容又細細清洗幾遍,觸及燙傷皮膚的溫度不那麼炙熱了,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她剛要說話,卻見小男孩扯扯她的袖子。原來,方纔她只顧着給小男孩治傷,把雪白狐狸皮毛的袖口給蹭髒了。
小男孩拘束不安地望着她,眼裏閃着驚恐害怕。顧芝容心想,這個小男孩如此害怕,怕是以前也遇到過這樣的事情,然後或被斥責,或被處罰了吧
於是她放緩語氣,柔聲道:“你不要害怕,姐姐的衣服沒事,只要你好好的,就行了。”
少主大步走過來的時候,就正好看到這樣的一副場景:一位絕麗的女子,柔語輕聲寬慰惶恐不安的小男孩,她的神情嫺靜柔和,目光柔柔,臉上盡是慈悲憐憫。
見小男孩終於不再惶恐,顧芝容直起身子,看了看衆人,問道:“這附近,可有草藥鋪子”
這個時候,圍觀的人羣基本可以確認,面前“多管閒事”的這幾位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人了,於是紛紛給她指路。
顧芝容謝過,讓綠水先把小男孩帶到馬車裏。然後,轉身看着少主。
“事情辦完了”她淡淡問道。說實在的,她當時真的沒有想到,遇到這種事情,這位少主第一個就跳出馬車“拔刀相助”去了。
“嗯。”少主悶悶道。雖然教訓了那個狂妄之徒,震懾住一幫衙役們,但他心裏面,還是覺得氣不順。
“是嗎”顧芝容還是淡淡道,“少主怎麼就不去看看那些大鐵鍋裏煮的都是些什麼東西呢”
少主皺眉側目看着她,有些不明白她指的是什麼。
顧芝容看着那些約莫有半人高的大鐵鍋道:“少主既然管定這件事情,當然要幫人幫到底,少主何不去看看那些大鐵鍋裏到底煮的是什麼”
少主深深看了她一眼,依言轉身而去。回來的時候,顧芝容明顯地看到他帶着一身的怒氣, 額角青筋不住地跳。
“這羣蛀蟲敗類”少主怒不可遏道,“朝廷下令開倉賑災,施粥的標準早有定律,這些人居然陽奉陰違,惡意扣減,這一大鍋粥,稀得跟水一般,這讓那些災民們怎麼填飽肚子那些朝廷撥下來的銀子呢,難道都撥到他們的腰包裏去了”
他狠狠發了一通火,然後,想起什麼似的,轉頭去看顧芝容,疑惑道:“你又沒有走近前去看,怎麼知道其中的門道的”
顧芝容看了他一眼:“難道少主就沒有發現,這裏的人皆水腫嗎”
少主一愣,忙去看那些災民。果然,他們的手腳都比正常人“肥”了一圈,按下去,便是深深的一個洞。
他不得不佩服顧五小姐觀察力的敏銳。
踏着矮凳上了馬車,顧芝容轉過身來,朝他展顏一笑:“兄長,這裏就給你了,我相信,以你的慈悲心腸,一定能夠讓這裏的災民喫上一口飯的。”
說罷,轉身進了車廂。
少主擰了一下眉,覺得這位顧五小姐的話似有深意。
其實,在那些圍將上來的衙役看到秦路,卻又不得不退下去的時候,顧芝容就覺得這寶鑑堂的少主一定是個大有來頭的人物。如若不然的話,那些魚肉百姓多年的衙役們何至於對他們那麼忌憚特別是那個胖子,吃了虧居然一聲不敢吭,就被拖進衙役裏去了。
不過,現在的她也猜不出這位少主到底什麼來頭。對於猜不出來的事情,顧芝容多半不會再花費腦力。況且,目前,解決災民口糧問題纔是第一要務。
現在,除了災民口糧的問題,顧芝容還讓他看到另一個事實。她知道他的手段,能夠驅使像言官魯正那樣正直的他,想必也會爲這清平縣的百姓出頭,並重新整斥清平縣的吏治的。
馬車徐徐而動,朝着衆人所指向的藥鋪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