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的三位女士面面相覷,每一位的臉上都帶着驚訝和震撼,每一位的心裏都在想:原來,他是這樣一個人
過了一會兒,蒙塔萊用一聲冷哼打破了這份沉寂。
“反正你是他的部下,自然要替他吹噓嘍。”
反正她只是一個侍女,說錯了話也不打緊,自然可以說得直接一點。
“不錯,我是大人手下的普通一兵,但是我並沒有爲他吹噓什麼。”喬里正色道。
他向費朗捷琳娜鄭重地施了一禮,“夫人,我今日向您所說的,有關於大人的一切,均是我親眼所見,絕無半句虛言。至於您願意對大人做出怎樣的評價,原本也輪不到我來多嘴。”
“那麼,你是如何評價他的呢”費朗捷琳娜沉吟着說道。
“忠孝英武、仁義果敢、聰明勤奮、公正嚴明”喬裏不假思索地答道。
薩瑟和捷琳娜目瞪口呆,蒙塔萊則是吭哧一聲笑了出來。
“小姐啊,人家本來不想替他吹噓的,您倒好,非要逼着人家來吹。這下您滿意了吧”
“在我看來,這絕不是吹噓,依然是我親眼所見,或者說親耳所聞的事實。”喬裏依然是那副一本正經的模樣,斬釘截鐵的口氣。
“索姆貝拉伯爵爲了表彰大人的英武,曾經許諾冊封他爲馬里蘭男爵,但是大人要和家族共渡難關,所以婉言謝絕。這個事克萊頓縣各家貴族都知道了,應該不會是假的吧說他忠孝和英武,難道過分了
“在和克里斯普人的戰爭中,大人爲了拯救遭到入侵的肯塔基人民,而孤身一人與上千敵軍周旋,自始至終毫髮無傷,由此可見,仁義和果敢他也是集於一身。”
“孤身一人他還孤身一人去了白鹿”蒙塔萊不屑地說道。
“蒙塔萊”費朗捷琳娜用平時罕見的音量高聲喝道。
蒙塔萊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那個傢伙縱然再花心,再混蛋,也不可能將那種事情交給他手下的一個士兵去評價啊
這麼簡單的道理,連那個農家少年都明白,爲什麼自己會這麼糊塗呢
她看了一眼喬裏,只見那個相貌樸實的瘦削少年,微微低着頭,眼睛看着地面,像是根本沒有聽見她說的話,自顧自地說道:“大人的聰明和勤奮,我剛纔已經說過了。”
話雖如此,喬裏顯然是不介意再嘮叨幾句,“能夠向老農傳授田地裏的知識,能夠讓最刁蠻的潑婦服輸閉嘴,僅僅在極其有限的閒暇時間裏,跟隨着費舍爾牧師學習了一個多月,就可以通曉傑梅尼帝國的文字,難道還不夠聰明至於說到勤奮”
“不用說了。”捷琳娜搖了搖頭,“每天要苦練十幾個小時,簡直是聞所未聞”
“那所謂的公正嚴明,又體現在哪兒呢”公爵夫人問道。到此時,與其說她是在質疑,不如說是在好奇。
“別人的事情我不好在背後議論。”喬裏下定了決心,“我就說說我自己好了。
“我的父親,原本是亞特蘭大村衛隊的隊長。但是由於他的疏忽大意,使得大人的生命安全都受到了威脅,所以被貶爲農奴”
“吾主保佑”她用驚恐的眼神看着喬裏,“沒想到我竟然讓一個農奴跟我說了這麼久的話”
“來人啊”蒙塔萊索性直接喊人了。
守在門外的兩個騎士聞聲而入,一把扭住了喬裏的胳膊。
也難怪她們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了。在她們的眼裏,農奴只是比奴隸,或者說比牲口稍微強上那麼一點的存在,遠遠看她們一眼,對她們來說都是一種褻瀆。
夏洛格薩瑟和費朗捷琳娜母女身份尊貴,尋常騎士和小貴族想見她們一面都不容易,她們肯紆尊降貴和喬裏見上一面,已經是給了朱利安天大的面子。卻萬萬沒有想到,那個混蛋居然敢派一個農奴來送信
喬裏被兩個騎士反扭着胳膊,按在了地上,神色絲毫不變,朗聲說道:“我的父親是農奴,可我不是”
“荒謬”公爵夫人呵斥道,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在主動和一個農奴說話,“農奴的兒子怎麼可能不是農奴”
“我就不是。”喬裏平靜地回答,“大人說,每個人都應該爲自己負責,而不應該因爲別人的錯誤而受到不應得的懲罰。我的父親犯了錯,所以他成了農奴,但是我沒有犯過錯。甚至,自從跟隨大人以來,我還立下了一些小小的功勞。”
捷琳娜揮了揮手,示意那兩個騎士將喬裏放開。
喬裏站直了身子,繼續說道:“但是大人又說,基於同樣的道理,每個人都應該爲自己負責,所以也不應該因爲別人的功績而受到不應得的獎勵。
“大人從一開始就明確向我表示了,即便我立下了天大的功勞,也只是我自己的事情,他會給予我應得的獎勵,但是不會因此而恢復我父親的自由。我的父親可以接受我的孝敬,但是想要擺脫農奴的身份,就只有通過他自身的努力和功績”
小屋裏再次陷入了沉寂,薩瑟和捷琳娜兩母女在思索着這番話裏的深意,而蒙塔萊卻感覺抓住了喬裏的把柄。
“哼,原來你這個傢伙很不簡單呢,還敢說自己只是普通一兵。”
“我原先立下的功勞,已經受過了獎賞。所以,就不能成爲將來犯錯的藉口。”喬裏理所應當地說道,“我永遠都是大人手下的普通一兵”
“同樣的,如果是犯下了過錯,只要受到了懲罰,就不能成爲將來立功的阻礙。所以,大人手下的每一個人,都是普通一兵”
“說得好啊”費朗捷琳娜忍不住開口讚道。
她偷偷看一眼母親,見公爵夫人顯然也是深有感觸,便輕聲說道:“母親大人,您聽到了嗎您聽到了嗎”
“我又不聾,自然是聽到了。”公爵夫人無奈地說道,“一句話也用不着說兩遍。”
捷琳娜沒有理會母親的抱怨,低着頭,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沒想到,原來他是這樣的人。”